“你要说英文,他根本没学过中文!”罗拉扭头提醒黎建国,好声好气的安抚阿坤,“告诉阿姨,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们是谁。”龙坤崘语气带刺的反问他们。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罗拉的话令黎建国蹙起眉,“你一直喊我罗拉阿姨的,我们感情很好,记得吗?他是我的未婚夫,不过以前你们没见过的。”
黎建国开口正要说什么,少年口中的“沈三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这小子刚刚才醒,你们现在不适合同他说这么多,我要给他把脉,统统给我出去!”
静坐在床边的龙坤崘扬起他年少冷漠的脸,冰冷如霜。
“我不相信你们。”
他说。
罗拉方想解释,但被黎建国阻止,两人走到廊上,隐隐从另一处的园子里飘来二胡声。
“所以呢,你是真的打算骗他了?”黎建国口吻严厉的质问。
罗拉点头,“是的,我已经决定。”
龙坤崘在来秦岭之前,父亲龙耀是香港黑帮的龙头老大,母亲海瑟薇在他年幼时去世,从小失去母爱的阿坤在拜占庭长大。
他从小学习政治军事,杀戮战争更是家常便饭。
太子爷与身边所有人为敌,独独除了海瑟薇的密友,特工罗拉。
龙坤崘将她视作唯一的亲人,十几年来两人胜似母子,但他并不知道,罗拉的真正身份是国际刑警,军方间谍。
所以罗拉在得知阿坤会失忆的那一刻,决定编织一幕谎言,利用他们的权利给龙坤崘一个重生。
她要他可以得到幸福,走上另一条光明的道路。
沈三伯走出来,示意他们小声说话。
“沈师傅,那孩子怎么样?”黎建国恭恭敬敬的问他。
眼前这五十来岁的男人,别说他得罪不起,就是他上司来了也要避让三分。
沈三伯负手立在他们面前,“这小子性子挺强,底子好,身子骨不错,才扛得住这趟子煞。”
“现在人醒了是好……接下来……难办的就是怎么让他重新振作。”黎建国将他们的想法一并告诉前辈。
沈三伯抖了抖袍子
72、六十九、梨园戏 ...
,“寻常人失去记忆,家属总是盼着能恢复,你们到好,反而想让他一辈子活在谎言里?”
“他未必想要回到那个地方。”罗拉看了黎建国一眼,“况且我们只是不想将他……将那种过去告诉这孩子……”
那是充满冰冷回忆的黑暗往事。
“沈师傅,看来要麻烦你们让这小子住一段日子了,我们手头也还有很多紧急的事要处理。”黎建国担忧的拜托他。
“要不是四门的萧家看中他,我也不会破格收留。”沈三伯意味深长的笑。
黎建国微微一怔,脸上冒出罗拉看不懂的欣喜之意。
或许,对于阿坤来说,离开拜占庭的生活,真的要好上许多……
屋内,龙坤崘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
少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低头看书,空气里飘着惆怅婉丽的曲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阿坤抬手挡住光亮,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色彩,他的眼前只有灰色的迷雾。
混沌不明的记忆就像这被冻结的月光,又凉又通透。
他记不得他自己是谁,记不得从前的一切一切。
他突然觉得他不过是行尸走肉。
自己就像一个死人。
“这是什么东西……”阿坤低声埋怨。
“那是二门的师兄在唱戏……”那少年说话不急不躁,脸上总是平静毫无波澜的样子,“‘牡丹亭’……不知道用英语这么翻译对不对。”
明明也才十几来岁,龙坤崘不爽的瞥眼看他。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
“可沈三伯要我看着你。”他答。
“他又是谁?”龙坤崘坐起来,胸口闷闷发痛,“你们都是谁……!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甚至不认识我自己!”
少年微微垂下眼眸,似在同情他的苦楚。
心里的鼓噪让龙坤崘几欲失去冷静。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肩上的异样,惊恐在脸上表现的第一次这般显而易见!
蔓延在胸膛上的,可怖的图案,是张牙舞爪的神兽,风雷隐现。
但在龙坤崘的眼中,却像可怕的魔鬼,提醒着自己拥有的是全部的苍白!
“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种东西?!”他掀开被子,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
“你疯啦!别这样!”陌生的少年与他力气相当,两人纠缠着不放。
“你滚开!”他一把推开对方,下一秒将剪子刺入肩膀。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到地上,像破碎的过往……
罗拉听到喊声冲入房里,她红了眼眶,看着满目的残局。
剧烈的头疼令龙坤崘松开手中的剪刀,他咬着牙,与她对峙。
连光阴都变得让人难耐,只因他遗失了过去,他洞悉一切,却无法洞悉自
72、六十九、梨园戏 ...
己。
罗拉的身后,是一面明净的镜子,镜子里的,却是最陌生的自己。
“这只是刺青。”回答龙坤崘的,是紧随其后的沈三伯。
“为什么……”他的内心,承载着无法负荷的重量。
沈三伯抬眸与黎建国交换了一下眼色,淡然道,“因为你是四门的人,萧家的当家萧轩辕想收你为徒,你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你叫做萧乾坤。”
天上,云都停止不动。
有少年在园子里还在唱着牡丹亭剧中的最后一句唱词。
“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月落,重生,直到许多年后,早已成为萧乾坤的他挺直脊背站在这个世间,他这才明白罗拉阿姨对他的爱,他铭记着他们的孜孜教导。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