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年纪还小,回头学习还来得及。我给你找好了学校,你过去二中念书就行了,里面的王校长和我挺熟的,他会照顾你的。既然碧海出了那种事情,你爸爸妈妈都不愿意你继续学体操了,放弃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全国一年这么多孩子,最后能出头的又有几个呢。你看开一点,到了二中好好学,记得给我长脸。”陈老师说着眼眶有点发红,他把手搭在长空的肩膀上,鼓励的拍了拍长空的脊背。
看着长空直愣愣的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陈老师忍不住继续安慰他:“老师知道你的天赋比碧海强、平时训练也比他努力,但是他现在腿摔成这样,以后好了也会留下些毛病。你妈说的对,她既不想天天担心你也出这种情况,而且你在队里面继续训练也是对你哥哥的刺激。等到了普通学校之后,拿出平时训练一半儿努力,你成个好学生不费劲儿,听老师的,把过去的梦想都忘了吧,未来还有更精彩的生活等着你,天天泡在训练场里面弄得一身伤,有啥意思呢。”
长空垂下头不言不语,双手却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鼻腔发酸。
长空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个比赛场馆感到眼熟却又陌生了,他曾经站在这里,被自己母亲连打带骂的扯回家中,从此以后,生命之中就再也没有运动这个词了。
就连体育节目观看体操也不可以,因为长空必须照顾哥哥碧海的情绪——碧海在选拔赛之前一周私底下跑出去,结果出了车祸。
碧海的左腿毁了,即使走路不成问题,可是动作一旦快了,就会微微有些坡。
即使是双胞胎,父母对孩子的爱也很难一碗水端平,哥哥更加开朗、会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的长空就不那么讨父母喜欢,而碧海每当看到他从训练场带着一身汗味回到家中,碧海就会毫不犹豫的开始咒骂命运的不公平。
病弱的孩子总是能够引起父母的怜爱疼惜,碧海坚持不懈的哭闹咒骂了一周之后,长空和碧海的母亲柳晴终于下定决心,亲手打断小儿子的运动之路。
多年前的一幕冲进长空的脑中,他顿时觉得浑身冰凉。
长空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会选择委曲求全的放弃自己一生的梦想,去忍耐哥哥无时不刻展现的嫉妒愤恨、父母的偏心残忍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车祸毁掉了桑家的长子不假,可是这和长空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一辈子隐藏起自己的真是性情,去迁就永远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哥哥!
长空的手指抠进手掌中,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痛苦的回忆足够撕裂长空这些年来强行伪装出的坚强。
看着听到自己劝说没有一丁点作用,反而被刺激得眼眶通红、似乎时时刻刻都会痛哭失声的得意门生,陈柏良心中的惋惜终于破土而出,他把长空揽在怀里,忍不住说出了压在心底的实话:“长空,你要是真的不想放弃,这次好好努力,我去劝劝你妈。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妈,难道还能让你进入选拔赛再退出吗?”
长空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哽咽的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教练,有些后怕的说:“陈老师,我偷偷过来的,你能不能去门口把我妈拦住,等我比赛之后再让她进来?我怕她影响我发挥……”
陈柏良一拍脑门笑了:“好主意,你看我这记性,我一会就骗她出去聊一聊二中的环境,反正就算你不去,碧海也得去。马上就到你了,自己注意点,别再睡着了。”
长空脸上后怕的表情变为了尴尬,他垂下头声音有些闷的说:“陈老师,我知道了,就是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今天才从三楼翻墙逃出来的,我有点困。”
陈柏良关心的顺着长空手臂的肌肉按摩了一会,有些担忧的询问:“你现在体力还行吗?”
长空闷闷的点了点头,赛场外突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叫喊,长空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为惊慌不安。
陈柏良的脸色也不好看,随口对长空安慰了一句就冲出门外揽住了正想要冲进赛场的柳晴,没几句话就把她忽悠出门了。
长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正好响起了“下一个,桑长空准备跳马!”的喊声,长空赶忙把运动服外套和外裤脱掉,只留下一身紧紧箍在身上的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走到镁粉台前抹着手。
会场里面突然再一次喧嚣了起来,几名观看小运动员表演的教练们都站了起来向门口露出笑容,一个看起来刚过二十岁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阴影遮在他脸上,长空完全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既然不认识,长空就再也对男人兴不起一丁点好奇心,他用充满了热切和憧憬的眼神看着摆放在几十米外的跳马和跳板,安静的等待着轮到自己上场的声音响起。
“那个孩子是谁?腰、腿和手臂看起来很不错。”阴影之中的陌生男人已经走到一群教练中间坐下,他声音不大不小的询问。
长空被这种仿佛钢琴弹奏出最低沉迷人的声音所震撼,当他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正好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长空悚然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很冷,求地球升温。欢迎留言撒花,我是勤劳的日更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