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林先生去召集各地义士了,今天来一批,以后还会更多。”
晁化转身要走。
“等等。”韩孺子必须试着说服每个人,“你真的相信……我是真龙天子吗?”
晁化盯着韩孺子看了一会,严肃地说:“从前只信四五分,现在信七八分。陛下身处险境还能如此镇定,非常了不起,换成是我,只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那这个呢?”韩孺子指着头顶。
“天子气吗?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但是林先生很有本事,他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有。”
“你就这么相信他?”韩孺子在不归楼见过林坤山,并不觉得那人拥有强大的蛊惑力。
“当然相信,他能一眼看穿你的心事,知道你想要什么。”
“望气者曾说服齐王造反,结果呢?”
晁化摇摇头,“不对,是齐王执意造反,望气者劝说不成,全都提前离开了,所以齐王落网伏法,望气者被抓的却没有几个,因为他们早就料到了。齐王太着急了,他只有一点天子气,应该多养几年。”
晁化看向韩孺子头顶上方,“我真希望也有林先生的本事,他说陛下的天子气已经有几丈高,我父亲说他也能看到,今天早晨,他一眼就认出了您。”
“几丈高的天子气,那不把屋顶都给捅漏了?”
晁化笑了几声,拱手告辞。
屋子很小,除了一铺土炕,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屋顶低矮,韩孺子用力一跳就能摸到,还有一股陈年的霉味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他坐在炕上,渐渐地觉得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真实,大楚刚刚经历过武帝的鼎盛时期,怎么突然间就衰弱成这个样子?回想自己看过的史书,找不到任何答案。还有那些望气者,明明很普通,为什么能够无往不利?说什么都有人相信,上至王侯,下至普通百姓,就连学富五车的大儒,都以崇拜的语气谈起淳于枭等人。
简陋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十来个人,将屋子挤满了,之前出现过一次的驴小儿也在其中,指着炕上的韩孺子说:“瞧,这就是皇帝,你们还不信吗?除了皇帝,谁能养得这么白净?”
屋子里有点暗,众人凑过来仔细观瞧,有人甚至抬手想要摸一下,最后却没敢将手伸过来。
“你真是皇帝?”一人问道。
韩孺子不吱声,严肃地回视对方,那人讪讪地退到后面去。
驴小儿是个莽撞人,天不怕地不怕,大声道:“皇后呢?皇后怎么不在?她比皇帝还白。”
韩孺子突然举起右臂,将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后仰,接着他慢慢挥动手臂,像是在摸索什么东西。
没人敢开口询问,就连胆子最大的驴小儿也闭上嘴,跟着皇帝的手掌转动眼珠。
韩孺子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厌烦了被人围观,可是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挥手,于是他说:“你们当中有人心怀鬼胎。”
众人又是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驴小儿问,他的胆子还是比别人大些。
韩孺子指着头顶,“它告诉我的,只要有坏人接近,我的气就会不纯,还会发出声音,你们听不到,我能,它告诉我——心怀鬼胎者就在我的面前,你们……”
他本想让众人退出房间,不要来打扰他,结果目光一扫,人群中的一名汉子突然扑通跪下,颤声道:“皇帝饶命,皇帝饶命,小人狗胆包天……”
韩孺子一惊,其他则大吃一惊,立刻将此人按住,质问他的来历。
那人原来是邻村的无赖,听说有人要造反,还请来了皇帝,于是过来探听消息,心中的打算是要向官府告密,尚未实施,就被真龙天子“看破”,吓得他跪地求饶。
韩孺子想不到真能诈出“坏人”来,严格来说,此人只是动动歪心思而已,韩孺子放下手臂,“把他带出去,好好查一查,村子里可能还有心怀鬼胎者,我头上的气……”
他的目光只是一扫,众人拖着无赖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只剩下驴小儿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真龙天子。
“嗯……”韩孺子刚发出一点声音,驴小儿也转身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有人进屋围观皇帝了,晁氏父子先后来过一次,老渔夫神情激动,盯着韩孺子头顶看了好一会,出门之后长啸一声,儿子晁化多问了两句,也对皇帝能看出内奸惊诧不已。
“蛊惑人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韩孺子对自己说。
午后不久,林坤山终于来了,独自进屋,“陛下总能令我惊讶,我们没有看错人。”
“你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林坤山点头,“我只是策划者之一,不过我能回答陛下的疑问。”
韩孺子一肚子疑问,一时间反而不知从何问起,“望气者是怎么取得这么多人信任的?”
林坤山大笑,“陛下不问江山、不问帝位,却问到此事,果然并非凡种。上次见面我没能取得陛下的信任,那是我的失误,今天我一定要弥补,让陛下见识一下望气者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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