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衙门里已经点起灯笼,韩孺子在这里住过几天,没有陌生感,对站立两边的内卫士兵也不在意,大步前行,那些士兵反而目光闪烁,不敢正眼看他。
&nb大堂上,众将仍跪在地上,萧声端坐在书案后面,身边并无卫兵。
&nb韩孺子立而不跪,也不拱手,只是点下头,“萧大人一路辛苦。”
&nb萧声的神情越发严肃,不冷不热地说:“还好,虽然辛苦些,总算顺利,本官此行……”
&nb韩孺子不打算试探,上前一步,问道:“萧大人带来圣旨了?”
&nb萧声一怔,“圣旨?什么圣旨?”
&nb“匈奴大军犯境,边疆楚军几乎每日都向京城递送军情,全军将士时时悬望,只盼圣旨到达,萧大人亲来,想必是带着圣旨吧?”
&nb萧声神情微变,“本官受大都督府与兵部委派……镇北将军还是先说说匈奴人吧。”
&nb韩孺子猜得没错,左察御史手上没有圣旨,所以只能带来数百名内卫士兵,而不是皇宫宿卫,他很可能连加盖宝玺的兵部调令都没有。
&nb韩孺子走向书案,跪在地上的众将纷纷让开,突然间都被点醒了:钦差钦差,没有圣旨,何来的钦差?
&nb柴悦等人并不笨,只是心中有鬼,被左察御史与钦差的头衔吓住了,完全没想到圣旨的事,韩孺子却是天天想着京城的动向,推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圣旨。
&nb他走到书案前,微笑道:“请萧大人宣读圣旨吧,我们可都等急了。”
&nb萧声的身子挺得更直,面对着曾经坐在宝座上的傀儡皇帝,他心里不可能坦然自若,这是一次战斗,他必须在气势上压过废帝,他的优势是年龄、身份与经验。
&nb“我没有圣旨,我是代表兵部前来……”
&nb韩孺子收起笑容,“萧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历朝历代,大将在外,只领君命,兵部若有调动,也需加盖宝玺,从未听说兵部直接干涉边疆军务的事情。”
&nb“情况特殊,大都督府和兵部都委派我……”
&nb韩孺子再次打断萧声,“我不怀疑大都督府和兵部的好意,不过请京中的大人们多多关注朝堂,早领圣旨,自然一切太平,边疆的事,还是交给边疆的将士们处理吧。”
&nb萧声张口结舌,韩孺子转身,对惊讶的众将说:“不管怎样,萧大人远道而来,虽然没带来圣旨,多少也是朝廷对边疆将士的关怀。远来为客,大家跪在这里也不能替萧大人解乏,还不快去准备酒席为萧大人接风洗尘?”
&nb众将纷纷起身,甚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跪下,左察御史只管文官,对他们没有影响,柴悦与刘昆升互视一眼,都感到羞愧,与此同时,对镇北将军的信心也大幅增加。
&nb眼看大势将去,萧声起身,大声道:“北军大司马印在此,北军将士……”
&nb韩孺子立刻转身,笑道:“北军将士感激不尽。”嘴里说着话,突然一跳,上半身趴在书案上,伸手将官印拿在手中,跳回地面。
&nb萧声伸手去抢,却已来不及,在他的印象里,废帝少言寡语,虽有几分内秀,却十分顺从,从不当面争执,没想到一年多未见,居然变得伶牙俐齿,而且不守规矩,伸手就抢官印,倒像是一名少年兵痞。
&nb韩孺子将大司马印抛给刘昆升,“刘都尉,拿稳了,别再弄丢了,不是每次都能遇见萧大人。”
&nb刘昆升双手抱住大司马印,“就算丢了老命,卑职也不敢再丢此印。”
&nb“等等,刘昆升没资格继续掌管北军。”萧声气急败坏地绕过书案,要拿回官印。
&nb韩孺子挡住他,“萧大人说得没错,刘都尉失职,罪行不小,其实不只是他,左将军韩桐畏敌欲逃,右将军冯世礼身为匈奴人所俘,军正柴智临阵扰乱军心……北军有罪之将不少,等到回京之时,每一项都要审个清楚明白。可现在不行,外有强敌,内有群盗,正是众将戴罪立功之时。萧大人尽可放心,众将仍在,北军未倒,必要保得国泰民安,方敢回京请罪。”
&nb不只是萧声,满堂将领都吃了一惊,柴悦等人尊崇镇北将军,多半原因是他的废帝身份,少半原因则是他知人善任,关键时刻敢于决断,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侃侃而谈。
&nb韩孺子自己都有点惊讶,这些话他早就思考过,为的是回京之后解释自己在边疆的所作所为,提前说出来,感觉非常不错。
&nb官与官斗,比的就是身份与气势,韩孺子不仅壮大了自己的气势,更将众将的气势提升了一大截,刘昆升将官印妥妥地放入怀内,示意几名将官一块来到萧声面前,簇拥着他往外走,“萧大人,您送回大司马印,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来来,跟我们一块去尝尝军中的烈酒,不醉不休。”
&nb柴悦看向镇北将军,韩孺子轻轻摇头,等众将稍稍走远,他低声说:“时机未到。”
&nb萧声奋力摆脱众将的束缚,转身看向废帝,突然大笑,“好,那就尝尝军中的烈酒!”
&nb他还没有认输,只是要换一种斗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