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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人山人海。
一身黑色西装的陆一珊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向着前方张望着,男孩似乎有些等的不耐烦:“妈妈,究竟哪个是姐姐啊,红衣服的,还是那个扎羊角辨的?”
“妈妈也不知道呢。”
陆一珊有些无奈的语气,还隔着太远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辨别出来每个人的样貌,叫她怎么回答?
“妈妈,阿姨说,小阿姨很不喜欢孩子,是真的么?”
“怎么会,小阿姨就很喜欢朵朵姐姐,不要乱说啊!偿”
“妈妈,那个人就是小阿姨!”
孩子忽然高升声叫嚷起来,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对着不远处一个穿着咖啡色风衣的女人指点着。
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很漂亮,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正四下打量着,而她身边高高瘦瘦的男人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低头说了两句什么,女人便把风衣领子拉下来一些,于是一张精致的脸孔就露了出来。
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陆一诺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她依旧年轻漂亮,白皙剔透的肤色,长发翩翩,神容淡淡,唯一有些许变化的是那一双眸子,比以前更添了一些漠然,或许是冷淡。
四目交织,一个看似无动于衷,一个已经流了泪下来。
穿过了人流涌动,提着行李箱的沈嘉锡打量一下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男孩:“你就是多多吧,比照片上还可爱!”
“叔叔,你是谁?”
多多打量着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帅叔叔,质疑着—明明不是只有小阿姨和姐姐一起回来么,怎么还多了一个人呢,妈妈并没有说过的啊。
“他是我爸爸!”
女孩很是引以为傲的语气,把那个“爸爸”两个字咬成了重音。
陆一诺笑笑,望一眼有些错鄂的陆一珊,转移话题:“冉冉,这是…阿姨,我常和你说起来的,总是给你送礼物的,妈妈的姐姐,你的阿姨!”
冉冉于是甜甜的打招呼:“阿姨!”
陆一珊因为她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下子泪水涟涟,自她出生起,她就狠心把她送走,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又让她们无缘相聚,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十年了啊,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终于再见,却只能叫自己一声阿姨,想想心里都是满满的酸酸的滋味。
“阿姨,你是因为想妈妈才哭的么?”
冉冉有些不明所以。
陆一珊只是点头。
三年前,她没有勇气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三年后的今天,她已经不只是不敢,更是不能。
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步走错,步步都是错。
望着面前亲生女儿那张酷似极了那个人的一张脸孔,她甚至于是有些恐慌的,甚至于浮生过这样一个念头:也许,让她回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听说,他并不在这里了,去了国外了?”
看出来姐姐的心有余悸,陆一诺开口,变相的劝解一句—据说,在一年前,肖明晚就把韩子慕调去了美国的公司。而肖亦寒也正在一步步拓展触角,旗下的产业几乎遍及各大城市,尤其是最近还在南方独辟蹊径的建了一个度假村,投资几个亿,据说自此他就几乎没有回来过这边。
所以说,只要她们小心一点,让冉冉给韩子慕撞见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有什么话去酒店再说吧,孩子都累了!”
沈嘉锡扫量一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提议道—即便他们因为销声匿迹三年的时间给许多人渐渐淡忘,陆一珊做为陆家的长女,认识她的人实在很多。那么,连带着他和陆一诺归来就很有可能给人做文章,不是有多担心,只是才刚刚回来,他还不想马上去敷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车子是陆一珊家里的专用车,早就等在机场外面,几个人上了车,离开。
报出来一家预定的酒店的名字后,沈嘉锡开始给另一座城市里的妹妹打电话,声音不大,时不时的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显然,心情颇好。
陆一珊望一望兴高采烈留恋着车子外面风景的冉冉,想说什么又不好去打扰,目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上。
“大姐,爸爸的身体很差么?”
陆一诺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还好,就是些老病了,血压高,得过轻微血栓,激动了就会犯,别的倒也没什么了。他不再管公司的事,都是妈和一琪在管理,人么,只要你自己不再执着,想开了,放下了,就什么心病也没有了,我看他最近倒是好很多!”
想起来父亲,陆一珊语气倒是轻松多了,当初一场病来差一点让老人卧床不起,不过,因祸得福的,他似乎自那以后不再偏激了。本来陆一琪经过那一次争执父女差一点恩断义绝,可是,他选择放手,把整个陆氏都交给了她和母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迷不悟,如果都可以放手的话,天下真的也就太平了。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父亲曾来找过她和韩萧,本意是把家产一分三份,做了这样的决定他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大女儿,至于那个从来都对陆家的事置身事外的二女儿,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她想不到的是,韩萧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本来,陆氏的今天,他功不可没,这么拱手让人,她都觉得替他冤枉。
有时她会想,韩萧实在是一个很有担当和胸襟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一个最最适合相携到老的男人,只是,为什么他没能早一点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呢,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煎熬了不是么?
“可是,姐夫这些年可没少了给陆氏出力,爸爸这么做其实也不是很公平!”
陆一诺有些意外这样的局面,虽然一家子相安无事是很好,可是总是顾此失彼。
“他并不在意这些的。”
陆一珊笑一笑,提到自己的丈夫,眼里的光便柔和起来。
陆一诺望着她的神情,心里似乎不再那般惴惴不安了,看起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稳固了许多,如果万一哪一天纸里包不住火,应该也不至于注定了让他们的婚姻支离破碎的吧?
……
肖亦寒靠在椅子上,手里的红酒依旧是满满的一杯,纹丝没动。
陆一琪一身性感的礼服,坐在他的对面,笑容妩媚:“和我合作,你又不吃亏,为什么叫人拒绝我?”
“你们陆家这几年可是风头正盛,很多人巴不得大树底下好乘凉,你怎么就偏偏看中了我这里,你也不是不清楚,我正把重心压到旅游行业上,这边的超市甚至有出手的打算呢,就是再好的合作方,我也没兴趣!”
“你就是记恨我,是不是?”陆一琪扬扬眉,嘟起嘴吧,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当初那件事真的不是我让他们做的,你别把仇都记我身上好不好?”
“哪有啊,我一直是感激你把我救出来的,怎么还会仇啊恨的,不过一码是一码,超市那边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低价拱手相让,但是谈到合作,我不会考虑!”
肖亦寒摆明了没有妥协的余地。
陆一琪多少失落,一满杯红酒悉数进度肚,叹了一口气:“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跳支舞吧,给面子么?”
这一次,肖亦寒没有拒绝,站起身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步入舞池,立刻成为了人群中最最惹眼的一对儿。
有人拍照,有人议论,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羡慕不已。
黄金剩男和白金剩女,怎么看都是登对的组合,也怎么看都是逢场作戏,不然为什么纠纠缠缠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
似乎,这两年来,这个陆家二小姐和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肖氏总裁玩暧昧玩的上了瘾,但也仅限于玩暧昧而已。
肖亦寒有些心不在焉,几次都踩错了舞步。
“很多人在议论我们。”
陆一琪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这样的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又是说不出来的味道。
“你不是正想要这样的效果么?”肖亦寒笑。
“我可不只是想挂这个虚名,亦寒,我有时真是看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这样呢,难道你心里就真的容不下别的人了么?”
她望向他的眼里,有些着说不清楚的淡淡哀怨,委屈的,不甘的,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薄薄的恨意。
自负如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偏偏,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她不止一次体味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从见到他第一眼,她就已经深深沦陷不可自拔,可是,他对她,却从来不温不火,如同路人。
她本来以为陆一诺一走自己就有机会了,可是,似乎她错了。
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小三生的孩子了呢,她实在想不通?
肖亦寒依旧是无动于衷的笑:“我的心,是满的!”
“装了谁?”
她故作轻松的笑。
“装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肖亦寒的目光飘远:“我还有事,先走了,玩的高兴点啊。”
一曲终罢,抽身而退。
陆一琪望着他含笑和主人辞行,然后步态匆匆的离开,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事实上呢,别人看不懂她却懂得,他分明是在回避着自己。
心里泛着酸意,她回头,却觉得有一道视线因为她的这一个动作而仓促躲闪,不由得一愣,可是,仔细搜寻,客人实在是多,根本找不出来是哪一个,也许,只是错觉吧,她这样想,酒喝多了实在不是一件好事,难免会有错觉出现。
肖亦寒出了酒楼的大门,就已经有车子等在外面。
他上了车,助理便递过来一份文件:“那边传真过来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肖亦寒不言语,只是接过来细细的看,皱着眉头,似乎因为这几张纸,让他心情无端恶劣了起来。
“我之前还觉得您拒绝合作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毕竟在商言商,陆氏怎么说也和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给了这么便宜的价格也是情有可缘,我们不赚白不赚,怎么也想不到的是……”
助理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涉及了比较敏感的人物,他自觉失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不像他父亲性子耿直,这么做也不奇怪。”肖亦寒把文件重新递回到助理手中:“毁掉,统统的毁掉,不要留下一点的痕迹。”
助理有些意外他的这个决定,不过还是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肖亦寒靠在椅背上,倦倦的合上眼睛:“我和他父亲,虽然不是深交,可是他总有他待人赤诚的一面,我不会落井下石,可是,也没必要做个菩萨普度众生,而且,我可没有那么法力无边。”
助理笑笑,不言语,对于这个老总,他一向心服口服。
“我记得,明天应该是个不很寻常的日子!”
助理一愣,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一遍,二月初八,不记得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他于是又翻看手机记录,依然没有结果。
“肖总,您记错了什么吧?”
肖亦寒笑笑,依旧半合着眼:“怎么会,我又没有喝多,你在前面下车吧,打的回去,我要回汾城一趟!”
助理一脸的讶异,看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一点,这个时候急急火火赶过去,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明天分公司的周年庆,已经各种宣传都做好了,他这个主要人物临阵脱逃,自己可怎么扛啊?
“肖总,晚一点过去不可以么?”
“不可以!”肖亦寒眼也没睁一下,不容置疑的语气。
……
本来昨天下了飞机时,还是万里无云,今天早起,就一下子阴沉起来,蒙蒙的细雨,在天之间陇上一层雾霭。
陆一诺撑着一把伞,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神色有些木然。
愈是接近墓地,便愈是荒凉,人迹罕至,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早春景致,却也只有这里能欣赏的到了。
一走就是三年,她没有回来看过母亲,不知道,有没有人还记的她,这三年,她过的是不是很寂寞?
依稀记得墓碑的方位,她望过去,却意外发现墓前立着一个人影,有些苍老,有些孤寂,站在雨里,却没有拿一件雨具,衣服已经半湿,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面前是开得正艳的白菊,圣洁的,冷艳的。
有什么哽在喉咙里,让陆一诺那一声呼唤都难以出口,倒是那人听到脚步声回神,转身望向了她,不由得就是一愣,随即,眼里那种惊喜交加就一下子盛满了。
“一诺,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爸,这样的天气,您身体不好,怎么会出来,又不带雨具,会生病的!”
陆一诺急走两步,把自己手里的伞撑在陆秉权头上,不知为什么,关切的一番话说出来倒像是在数落一个孩子。
年少冲动时,她曾经恨他怨他,即便是在国外的这三年,她也很少会想起他来,只因为母亲的离世让她把太多的积怨都压驻在了他的身上,如今经年再见,她那么多的恨意却都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荡然无存,唯留心间的,却只有深深的自责和懊恼。
“回来了就好。”陆秉权显然激动:“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爸,您说的是什么话!”
陆一诺眼睛发酸,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