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山长仔细地说:“是这样的,我们书院虽是私学,但是与官办学府也是有联系来往的。每年可以拿到几个京师国子监的名额,可以推荐至少有秀才功名的学子去。沐雩是前年的南直隶案首,若是他愿意,我就可以给他这个名额。但是他居然不要。顾东家,你可知道沐雩为何拒绝了国子监的名额?”
顾雪洲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嘴唇嚅嗫,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忽然生气起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沐哥儿怎么这么做?他在别的事情上任性也就算了,居然在这种事上也耍性子!这倒霉孩子……该说他什么好呢!
顾雪洲气得肝疼,翻来覆去地想沐雩的动机。
总不会……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吧?他不得不怀疑,除了自己,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沐哥儿放着去国子监的名额不要。而且去京师的话,他还有机会能寻访自己的母亲,这些年他一直托人在京里打听生母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想去?而且他从小就是个利而从之的人,有好机会摆在面前,绝不会不要的。
想必是前两年年纪小还迷恋自己那会儿舍不得离开,所以一时冲动做下了错事。顾雪洲直叹气,沐哥儿还小的时候,他就担心等这孩子长大了会后悔。
如今也是,看样子沐雩大抵已经清醒……他现在清醒过来之后,是不是正在为先前做出的错误决定而后悔呢?
顾雪洲又气恼又惊惶,笼着袖子去后院找沐雩。还没见到人,隔着墙就听到一串明朗的笑声,跨过门,就看到沐雩已经换了一身练武的劲装,高束着头发,正在和杨烁比试呢,两人棋逢对手,过招过得很是过瘾。
那张俊美的脸庞扬着笑时是如此的光彩照人,顾雪洲莫名地升起几分退却之心。
沐雩转头看到顾雪洲,脸上的笑瞬时冷了下来,他收势,语气似乎是亲密的,但细细一听,却透着掩不住的疏离,“安之。”
“我有事要同你说。”顾雪洲一脸严肃地说。
杨烁再傻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顾雪洲目送他走远才说话,开门见山道:“今天崔山长提起我才知道,你从未和我说过,为什么拒绝国子监的名额?”
沐雩抿着嘴唇,“你觉得呢?”
顾雪洲皱眉:“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沐雩颇有耍无赖的作风,“你明明心知肚明的,何必要我说出来呢?”
顾雪洲怒上眉梢,“沐雩!你别这样敷衍我!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雩依然不说话,他冷冷看着顾雪洲,顾雪洲怒目回望。两人形如对峙般,然后沐雩走近一步,伸手要摸他的脸,忽然笑了,“安之,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生气。你就算自己被刁难被轻视被侮辱,都没有生气了,如今却只因为我不去国子监就这样生气吗?”
还没碰到,就被顾雪洲伸手拍开了,他又气又急,“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你不是……”
“不是什么?因为我请了崔山长作祝人你就觉得我不喜欢你了?”沐雩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及冠,已经是成人了。”
“是了,接着是不是要给我找个淑女,凑堆儿成婚,然后再赶紧生个孩子。这样你才安心,是不是,安之?”沐雩咄咄逼人地说。
顾雪洲脸都白了,“你这些天明明……”
“明明对你冷淡了是不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希望我不要那么热情,那我就不那么热情。然后你又整日里患得患失起来,顾雪洲,你说是我幼稚天真,我却觉得是你自欺欺人。”沐雩步步逼近,“你要不要扪心自问一下?”
“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顾雪洲这次半步也没有退,直视着沐雩,“你难道不要前途了?要的话,就不能这做!你难道要毁了你自己吗?你理智一点!”
沐雩嗤笑一声,“顾雪洲,我告诉你,你就是在做梦!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改的!”
顾雪洲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他气到了极致,竟然感到了几分绝望。
玉夫人说的果然没错……怎么可能做得到还完好如初呢?
顾雪洲沉痛地闭上双眼,声音都在打颤:“你别逼我了,沐哥儿。”
沐雩笑了:“我逼你你又能怎样?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一日,我就缠着你一日,顾……”
“你给我滚。”顾雪洲打断他的话,说。
沐雩愣了下。
“我说,你给我滚。”顾雪洲自己都觉得字字锥心,“你既已及冠,可以成家,那就自己立户分家出去。我相信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