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和也没想到,方才还装模作样的张青,竟是这么快就把江湖习气暴露无遗,心说沈承这都交的什么朋友啊,还大侠呢,说是无赖也差不多了。
一时就有些头疼:
“二当家不须如此,我之所以会到漕帮来,自是有求于你,只要二当家的条件不过分,一切自然好商量。”
一句话说的张青也是老脸一红,忙不迭挥挥手,让阿昌又把郑乾送了回来,假意叱道:
“哪有你们这么请人的,瞧把郑秀才给气得,还不滚过来赔罪……”
好一番扰攘之后,几人重回大厅就座。
只这次张青却明显客气多了,说是前倨后恭也不为过——
方才冷眼旁观,这小子果非常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害怕的模样,说话上也爽快的紧,倒甚是对自己胃口。
礼让希和坐下后,张青又亲自给泡了茶,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公子有什么事只管说,我们也不要什么报酬,就只是若然有可能的话,公子能不能帮我们弄几艘曹家制造的车船?”
“车船吗?”希和沉吟片刻,“怕是曹家一时半刻会有些为难。”
张青的心就往下沉了下,却听希和接着道:
“六艘吧,二当家以为如何?我这会儿手书一封,二当家即刻就可派人去曹家运回来,就只是价钱上……”
“六艘?还能马上运过来?”张青顿时大喜过望——话说虽是软硬兼施的把人留了下来,张青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更多的是希望能借此惊动杨家的长辈——
毕竟,曹家什么人,便真是有些交情的话,自然也应该是和他们家大人,这少年能起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就不错了。
哪想到希和一张口就许下了六艘船,须知张青最大的希望,能有个两三艘,就侥天之幸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听少年的口气,那曹家不过是眼下没这么多现成的车船,不然,还可以卖给自己更多。
却不知自己完全是沾了沈承的光——
想着这张青既是沈承的朋友,能帮的话自然帮一下最好。
“公子放心,只要能把船买过来,价钱好商量。”张青兴奋的满脸红光,说话时那叫一个殷勤,更是拍了胸脯道,“公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漕帮定万死不辞。”
“哪有二当家说的那般严重。”希和失笑,“就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二当家,我们商号里出了点事,眼瞧着货物就要到了,想暂时先请二当家帮着保存一两日……事成之后,在下自有重谢。”
“什么重谢不重谢的,以后你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那个不长眼的敢为难你,你只管着人告诉我,不揍死他丫的!”
两人竟是相谈甚欢,甚而最后,若非希和坚辞,张青连好酒都准备好了,嚷嚷着一定要和希和对饮三百杯。
“什么杨公子,分明是杨小姐才对。”周明厚哼了声,“这死丫头年龄不大,识得的人还不少。”
“你说什么?”特特赶来巨蟹帮共商大事的黎勇惊得手里的酒杯都差点儿摔了——
那日听说庆丰商号的所谓少主来帮里时,黎勇很是吃了一惊,实在是平日里,周家但凡有什么事相求,自会带着贵重礼物赶来求自己,今日里如何竟是脑子被驴踢了,直接找上二当家了?
又有些忿忿不平,心说好你个周家,打量着小爷好欺负吗,有自己在,如何也会让周家知道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守规矩。
哪想到待自己赶过去时,正碰见那一行三人被赶出来的情景,又跟着走了会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明厚不就一个儿子吗?周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然后九当家周阿昌就带着一帮凶神恶煞赶了来,却听周阿昌口口声声叫什么“杨公子”。
因漕帮几个当家人都有凶名在外,黎勇怕被殃及,忙远远的避了开去。
然后不久,便见到那三个人又灰头土脸的离开。
“那小娘皮生的如何?”坐在首位的正是巨蟹帮帮主刘铁头,听黎勇如此说,不由大感兴趣,毕竟周明厚的意思,那杨家可是身价不菲,真是生的好了,自己便带回来当第十二房小妾也是使得的。
“你说她?”黎勇一脸的惨不忍睹,“铁头你还是熄了这条心吧,你不知道那女人脸上,哎呀,那叫一个五颜六色,大当家真有兴趣的话,不妨带回来到时候当个稀罕物瞧瞧也是好的。”
“那就算了。”刘铁头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依照原计划,让那杨希和寿终正寝罢了。”
“好。”周明厚闻言顿时大喜,忙赔笑道,“后日戌时,商号下属商船就会到达大当家管辖区域,到时候还要仰仗大当家和黎老大多多出力了。”
一想到过了后日,自己就是庆丰商号名副其实的大掌柜了,周明厚只觉得骨头都轻了几分,到得周慬亲自带人来接时,已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周明厚这边自以为得计,张青那里也得到了好消息,却是两日时间呼呼而过,帮中兄弟已是传来好消息——
曹家那里收到杨公子的亲笔书信后,果然改了口风,已是说定,不日就可带了银两前往提取船只,便是价钱也公道的紧,并没有刻意为难。
要说其实这两天,张青一直有些将信将疑,既希望那少主能办成事,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么大点儿年龄,即使有些脸面,又能有多好使?
倒不料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心里不觉大为佩服,甚而以为,这杨公子还真是神人也,再想到对方还承诺送来两船粮草作为酬劳,对希和所托之事更是非同一般的上心。
早早的就把一切安排完毕。
眼看着天将擦黑,确信一切已是万无一失,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只刚到门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单手抽出身上刚得的宝刀,放轻了步伐,运了运气,一脚踹开房门,一眼瞧见坐在自己寻常坐的位子上,正大快朵颐的年轻男子,顿时提着刀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失声道:
“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