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闪躲,只需要硬,碰硬!他的左拳舒展开来,这不是妥协,这是蓄势。
剑已压到,他不闪躲,哪怕是千钧,万钧,他已不需要管,他的左手已成拳,抓着剑成拳,同时一扯。
剑安能被夺去?天临的悔意,已经深深烙进他的灵魂,他不能舍弃这剑,正如他也不能忘怀心中的悔。
吴正直右手成拳,甚至指甲已经划破他的掌心,这是他的悲伤,他的拳已击出。
天临公子左手成掌,这一掌,代表的也是他的悲伤,他的掌也已击出。
又是拳掌相交,两人都没有退,也没有收招。
这不仅仅是内力的相拼,这是信念的相拼,两人的悲伤相同却又不同,心爱之人的离世,给他们带来相同的悲伤,以不同的体现,天临公子的后悔,吴正直的愤怒,两人以内力为导,将自己心理的一切,都让对方来体验。
可双方都没有体验到彼此,他们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忘了外界施加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办?”是独臂人的声音,天临仍醒着,没有因为巨大的后悔而昏去,他仍听得清楚。
“怎么办?”天临喃喃,“死?”
“死,逃避吗?”独臂人话中没有表情,“也不错的选择。”
“可我不能逃。”天临抬头道,天上有蓝天,有白云,还有太阳,再而有霞光,“人做错事,能悔过,却不能逃避!”他猛力拉扯右手的剑。
剑有双刃,已经把吴正直的手割开一道口子。
“灵直,你无需剃度。”玄正把手放在吴正直的头上,道,“凡俗未尽,尔尚不能摆脱红尘。”
“徒儿……徒儿的确不能。”吴正直低头。
“摆脱红尘并非必要,只因红尘亦有佛。”玄正怜惜道。
“谢师父,我佛慈悲,我却慈悲不了。”吴正直感到痛,却痛不入心中,他的两手掌心早已鲜血肆流,他却出身,可左右手的拳,都不曾放松。
剑竟生生碎裂开来,在他的左手。
天临公子面色不变,收回断剑,叹了一口气,道:“悔悟本就是断剑,虽悔,可剑已断,怎得去续?”忽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竟已昏厥过去。
吴正直只觉右手所受阻滞尽皆消失,浩荡真气已经如滔天巨浪向天临公子涌去,他大吼一声,竟从口中也吐出鲜血,喃喃而道,“罢了罢了,天无正直,何必去争。”他见天临公子已然昏厥,但神色竟有安详,心中萧索,强收内力,经脉以致丹田已经重创,竟于此刻看透俗世,心中一切放下,他也已再无力站着。
这一切变故只在一瞬之间,白师天抢身上前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失去意识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听到吴正直最后一句“天无正直”只觉胸中压抑难忍。
“白施主,可否将劣徒交与贫僧?”白师天真心中感慨,突然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白师天一转首,已看到玄正施施然从身后踱步而来。
“大师久违了。”白师天行了个儒礼。
“灵直已然看透,他已非俗世之人,吴正直已死,贫僧只是来带回我的徒儿,顺便与老友一聚。”玄正站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
白师天看了看地上没有意识的吴正直,叹了一口气,道:“大师请便吧。”
玄正笑道:“多谢白施主了。”说着已走到吴正直身边,将手放在吴正直的头上,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不片刻,吴正直已经醒来。
“师父。”吴正直眼里澄澈,丝毫不注意眼前依然昏厥的天临公子,只先看到了玄正,手持佛礼道。
“灵直,走罢,随我上山见见老友。”玄正笑道。
“是。”吴正直站起身来,答道,又转身对白师天道:“白施主,多谢一路照顾,贫僧去了。”
“灵直大师请便吧。”白师天又对已成灵直的吴正直持儒生礼。
玄正带着灵直已登上山道,白师天突然出言道:“玄正大师,我已对我的道感到疑惑,大师可否赐道。”
玄正回首笑道:“白施主,如若有不解,天龙下世,当可有解,山上有人等你,老僧就不行他人之事了。”
白师天一脸疑惑,不过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有谁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