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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匙碰触到楚东霆的唇,他眉心皱了皱,将脸颊别了开去。
“孤王没有胃口。你吃。”
“这就是给你熬的汤,我吃个什么劲呢?你吃。撄”
朗月执着的将汤匙递到了楚东霆的嘴边偿。
楚东霆仍旧紧紧的抿着唇,不肯张口抿下汤水。
朗月软声道:“我求求你,你就吃一口吧,行么?”
楚东霆有些避无可避,以朗月的身份能够放下身段软声相求,实属不易,若是他太过于疏远,倒显得他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就好似喝了别人一口汤,就会被别人粘上似的。念及此处,反倒有些不自在的将嘴唇张开了些许。
朗月欣喜不已,连忙小心喂他喝下汤匙中的汤水,在他将汤水抿入口中之后,她便细心的用自己的手帕为他将嘴角汤汁拭去,而后又柔声道:“味道如何?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楚东霆全然没有心思尝汤的味道,却也不好驳了朗月的面子,于是胡乱的点了点头,“甚好。”
朗月似乎受到了鼓舞,便接着又舀了一汤匙的汤水喂至楚东霆的嘴边,“来,再喝一口,就一口。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瘦的可怜人。”
楚东霆正打算婉拒,方才那一口汤水已然使他十分不适,不能再来了。
“爷,酸啊。”小山突然出了声,同时往一旁打着眼色。
楚东霆随着小山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不知几时自与书房相连的密室之内出来的颜怀瑾静悄悄的立在那里,形容惨然的注视着他这边。
楚东霆终于叹了口气,竟有种惧内般的情愫在心底升起,下意识便对朗月道:“孤王实在没有胃口。你别费心了。”
朗月一怔,竟然怕老婆怕到这种程度,就这么担心颜怀瑾吃醋么,朗月有意将楚东霆的意思曲解为:“本来吃的好好的,看见了某些罪大恶极的人,楚大哥便倒足了胃口。”
楚东霆微微厉了嗓音,“朗月,够了。”
颜怀瑾只是苦笑。
原想用自己的小命偿还因自己而丧命的那些太子军的血债,然而不熟悉人体解剖学的她还以为女人的心脏都在右边,知识单薄使她捡回了一条命,也使她意识到,自己纵然就那么死了,不是解决了问题,而是将自己造下的烂摊子丢给了楚东霆,使他独自承受一切压力。
她不能死。
死,尤其是自刎是最没种的逃避现实。
她必须勇敢的面对自己所做之事造成的后果。
也必须面对楚东霆对自己的疏远和失望。
浑浑噩噩半个多月,终于在今天清醒了,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封闭的密室之内,正寻思该当如何走出密室,瞥眼看见其中一堵墙壁之上用钉子钉了一张羊皮纸,上面留有‘机括在此,左旋三周开门’的字样,并且考虑周全的还配了图示,以免有人不认识字。
留字之人担心她眼瞎,还特地用了三十六号特大黑体加粗的格式。似乎生恐她找不见出口会患上密集恐惧症生生吓死在密室中似的。
根据她有收集楚东霆的手写稿的经验来看,这字是出自楚东霆之手。
出得密室,第一眼就看见楚东霆分外顺从的喝着朗月喂来的汤。
已经采取攻势了么?眼下的他,除了朗月,似乎别无出路。
颜怀瑾将手紧紧握住,是自己生生将他推向朗月的。
“我不会教爷倒胃口太久,拿些东西就走。”
颜怀瑾缓步朝着书架的方向踱过去,在书架之上翻找着什么。
小山知道夫人有难处,不识字找书也不好找,于是走过去小声道:“夫人在书架上找什么?”
颜怀瑾不肯言明,倔强的想凭自己的努力将所要的东西找到,然而满眼天书,不过逞强罢了。
“在第三排第四个格子里倒数第二本就是。”楚东霆的嗓音适时的响起。
朗月心中一酸,楚大哥竟而已然知晓颜怀瑾想要什么书了么?竟然这般心意相通?
颜怀瑾依照楚东霆的提示,将第三排第四个格子里倒数第二本加厚的册子抱在怀中,而后折身便朝着门处走去。
在经过朗月带来的那几碟美味佳肴之时,鼻息之内嗅到了菜香,便觉胃里一阵翻搅,竟有种干呕的冲动。
是朗月的厨艺太差了么?差的她只是闻一闻都要吐酸水了。
楚东霆见颜怀瑾似乎呕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颜怀瑾越闻饭菜香,越是想呕,于是紧了一步,自书步向了书房的偏门。
“满世界的人都要杀你,如今你出门上哪去?”楚东霆不悦。
“既然身为你的奴,就该做奴才做的事。我去扫地。”颜怀瑾打算重操旧业,重新做回扫地宫女,将被兵头子砸的乱七八糟的东宫收拾一番,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不愿见到往日素净清幽的东宫变得这般破败。
“用不着你扫。”楚东霆的声音有些急促。
“怎么?连东宫的地面也对我倒足了胃口?”
楚东霆将唇成一线,久久才道:“是。总归,你角落里待着去,不用你。”
他已然这般不愿见到她了,看一眼便如此厌烦。也是,自己所做之事是不能被原谅的。不怪他,怪自己。
临出门,却听朗月道:“楚大哥,似乎有只虫子进到我衣裳里了,伸手帮我找找。”
眼角余光里,朗月拉着楚东霆的手朝着她的衣襟探了过去。
颜怀瑾把心一横,决然的收回视线,大步走了出去。
楚东霆的手指尖还未触到朗月的衣襟,便将手顿下,随即对朗月的随身侍婢说道:“帮公主捉虫。”
那婢女便走上前来,小声道:“公主,真的有虫子爬进你衣裳里了么?”
朗月脸上竟而一热,难道竟然如此虚假,连个婢子都看得出她在胡诌?可她就是要让颜怀瑾难受,那样伤害了楚大哥的坏女人,她绝不会让她过得好受。
“小山,给爷拿酒来。”
颜怀瑾的身影自门畔消失之后,楚东霆便下令使唤他的随侍。
小山一怔,“爷,这十几天你喝的很多了,不能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听爷的话,拿酒来。”楚东霆将深邃的眸子危险眯起,沉声道:“爷有个决定下的太难。没有酒精狠不下心来。”
小山无奈,便依言拿了几坛酒水过来,书房俨然已经变成了酒窖,有一处墙角下满是酒坛,是这十几天来的成果。
朗月在楚东霆身近坐了下来,“楚大哥,既然你要喝酒,我便陪着你喝。”
“随便你吧。”楚东霆不甚在意的如是说着,而后将酒水送入口中,苦涩的酒水穿过咽喉,才稍稍掩盖了心底的苦楚。
***
颜怀瑾是夜半拎着一只扫把出现在尹错的窗棂前的,形象十分诡异。
屋内已然灭了灯,想必尹错是睡了。
颜怀瑾便将扫把竖在身边,而后抱着那本厚厚的册子立在窗棂之上。
她扬起面颊望着夜空的星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突然觉得人活在世总要选取自己的立场,而如今的她乱了,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了。
正不正,邪不邪,不光明,不磊落。
尹错拥着刺儿头自外面回来了,他习惯夜半溜猫。
远远的见到颜怀瑾立在窗外,静静的仰视着夜空,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将刺儿头放在地上,低声道:“去帮哥哥亲一下那位姐姐的脚尖。”
刺儿头分外有灵性,跳至颜怀瑾的脚前,用面颊摩挲着她的靴子,而后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脚尖。
颜怀瑾感觉到脚尖上的动静,低眼看去,见是刺儿头,便笑了笑低手将刺儿头拥在了怀中,随即便朝尹错望了过去,只是笑了一笑,不言不语。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秋千,夏夜的风将秋千吹的轻轻荡动,幽幽作响。
而两人都默契的不说话。
尹错对发生的一切都知道,他更知道,此时她需要的更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