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已明其意,淡淡道:“足下不必找了,魏、侯、宋三人俱在大营之内,未敢前来。”
吕布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诮:“原来他们还知道没脸见我。”
曹操摇头:“魏、侯、宋三将亦识时务矣。吕奉先,你若早识时务,如何会落得今日众叛亲离的下场。”
吕布深深低下头,曹操之言如锥其心,若非众叛亲离,他未必不能与曹操再打下去。
少倾,吕布抬头,有些难受地动动身躯,道:“布既已降,何不解缚?”
曹操笑道:“缚虎不得不紧。”
吕布瞠目,既愕且怒:“明公何意?莫非以使者诓布尔?”
没错,吕布是投降了。但哪怕是无条件投降,也是有最起码的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生命要得到保障,这也是曹操派出使者给出的承诺。若投降就是引颈受戮,哪个傻子会干?
曹操的确没想过要留吕布活命,吕布资历、能力均不输于他,缺陷仅在于其性格。这样一只猛虎,曹操自问无法彻底降服,留其性命,无异于养虎为患。但要杀此人,还缺一个藉口。
这时吕布顿道:“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布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
曹操不言,神情似有所松动,旁边的刘备插话了:“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丁原)及董太师(董卓)乎!”
曹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里却狠不得给刘备一个大大的熊抱。真是瞌睡塞来的大抱枕啊!
吕布怒瞪刘备:“大耳儿最叵信!”
众人目光一齐投向曹操,等待他的决断。尤其是刘备,他方才那番言语,已经等于与吕布结下死仇。若吕布此番不死,今后只怕会与他不死不休了。
曹操阖目不言,空间与时间仿佛凝固了。
良久,这死一般的氛围被一个声音打破:“孟父快看。下邳四门已升起我军旗帜,下邳城已入我手。”
曹操抬头,抚髯而笑。他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抬手一挥:“缢杀之!”
吕布奋争怒吼:“曹贼无信,早知如此,布当奋死以搏,马革裹尸亦强于投寰三尺白绫!”
四名曹军力士挟臂抱腰,奋力将吕布推离。
就在此时,夏侯渊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蓦然站起,目注东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因面颊受伤,无法出声,只伸臂戟指。
众人下意识顺着夏侯渊所指方向看去——却见下邳南门那高高的白门楼瓦顶之上,一人当风卓立,引弓欲射。
曹营将领面面相觑,心里都升起一个念头:此人失心疯了么?袭击?此处距下邳南门足足有六、七百步之遥,这是杀人还是自杀?
吕布突然停下脚步,一任四个曹军力士推搡,纹丝不动,双眼直钩钩盯住那高高在上的人影,神情激动,目闪异彩。
“不好!是他!”出惊叫的是曹仁,他极尽目力,虽然看不清此人面目,但长弓映日,似有弧形血色一闪,令他想起当年睢水之畔,那血色魔弓、惊魂一箭。这一瞬间,福至心灵,脱口说出一个连他自个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是他!他又来了!”第二个出惊呼的人,是程昱。他一手紧握空荡荡的袖管,脸上表情既愤怒又恐惧。在吕布麾下三健将投降之后,程昱曾仔细询问当年之事,结果三健将均表示军中从无此神射,将军(吕布)号称飞将,却也未能达到如此出神入化之境。
这件事,一直是程昱心里的死结。今日受降,他的心思一半放在吕布身上,另一半,则是放在这个神秘射手身上。务必不令当年夏侯元让的悲剧重演。当那人现身于白门楼顶,引弓待之时,程昱仿佛醍醐灌顶,一下悟了。
远狙!那人竟是在不可思议的远距狙击!
“主公小心!”
程昱刚想有所举动,但有一人动作比他更快,甲叶铿锵,身如矮墙,严严实实挡在曹操身前——典韦。
砰!一声大响,众人回,却见曹操一脸怒容,拍案痛斥:“一个个慌什么!不过区区一射手,更在数百步外。他还能射到此处?他还能射中此处?天下会有如此妖孽之人?你们……”
曹操话未说完,突然嘴巴张大,瞪眼望天。所有文臣武将都一齐举头回望。
绷!箭矢离弦。距离如此之远,但众人耳边仿佛能听到那一声震撼人心的弓弦颤响。
但见苍穹之下,一道黑线横越长空,象长了翅膀一样,不停地飞呀飞,总不肯落,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只怪鸟。
终于,黑线从天而降。噗!深深透入泥地——距离受降台,居然不到二十步。
众人惊骇望去——竟是一支长特制箭矢,箭杆正中,绑着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剑——更要命的是,这支箭落下之处,距离吕布,只有五步……
白门楼上,忽闻百人齐吼,声动九天:“吕奉先!虓虎脱缚,困龙升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杀!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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