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冷水敷了好一会,感觉不再那么酸涩了,这才将毛巾取下,用力眨了眨眼,阳光还是有些刺,但比之前要舒服多了。
“夫人是要先用膳食,还是先沐浴?”芙儿不似妹妹那般没心没肺,看出了些不对劲,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了,主子走时才会吩咐一定要用心伺候,忙小心翼翼的向她询问。
闻人罄眯着眼,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什么时辰了?”
“快晌午了”
没想到这一睡竟这么晚了,闻人罄摸了摸肚子,好像还真有些饿,思来想去,却决定先洗澡。
进了浴室,衣衫尽褪,赤-裸泡在温暖的水中,身体每一个毛孔在刹那间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这里没有法子淋浴,日子久了,她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泡在水里的感觉了,很多习惯已久的东西正悄悄的改变着,她却没有意识到。
浴桶很大,闻人罄拿了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身体,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思考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了神,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环膝而抱向下沉去,然后整个人浸没入水中,就像是在子宫中的婴儿,过去在游泳池中她常会在深水区这么做,人不会下沉反而会上浮,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闭着气,脑子却格外的清明。
嘴里含着的气,抵着耳膜,所有的感观都集中到了头顶,那是一个极小且封闭的空间,却让她十足的安心。
沉浸良久
慢慢的,那鼓在腮邦子里的那口气再也憋不住,气泡从唇缝中窜出,头不受控制的猛然抬起,在离开水面的瞬间,用力的吐出那口郁结在胸的浊气,人一下子就轻了。
何必庸人自扰,按着自己的计划走,是你的逃不过,不是你的也求不得。
有些消极却是实实在在将心头的结松动了,从水中站起,任由着那水珠子从凝脂般的肌肤上滚落。
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微风,吹起那小小鸡皮。
仰起头张开双臂,将身体绷紧又快速卸去所有的力量。
像是那久被束缚的花苞
噗的一下,绽放了
无形的压力散了
擦干了头发,换了一件稍有些宽大的长裙,闻人罄走到小圆桌边坐下。
桌上一边摆放着配了几碟酱菜冒着热气的白粥,一边摆放着搭配了精美甜点的冰糖银耳羹。
咸甜具全,任君选择。
有些之前一直忽视的东西,此刻却变得鲜明了起来。
在衣食起居上,商子兮对她是极为用心的。
她的衣服都是用最上成的贡绸作的,包括那拿来当作运动服的男装,据说连宫中的妃子也未必能够件件都用上这料子。
一日三餐,闲暇时的点心甜品,样样都合她的心意,偶尔被她称赏过的菜样,之后也会常出现在饭桌上。
在这个时代,洗澡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没有热水器,烧水提水,光是事前的准备就要好半天,她虽不怕热,但那点小洁癖还是让她时时想要洗澡,自己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本想着忍耐一下,一日两次该满足了,却没想到,在蕖儿面前无心的报怨过一次,第二日,小楼就调来了三个丫环,不作别的,就为了随时为她准备洗浴。
那人一直在无声的护着她,她却刻意的无视。
心底的天秤突然斜了斜。
端起银耳羹喝了一口,趁着满嘴甜味,又夹了一块酱菜送入嘴中。
一旁的蕖儿瞪大了眼,只觉得这样的吃法让人觉得古怪,光是想着那满嘴又甜又咸的怪味,身子一抖,受不了。
闻人罄却眯着眼,一付很享受的样子。
她是个非常挑剔的食客,对于美食的要求相当的严格,什么样的东西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味,她曾经因为对一道菜的作法不满意而从此不再踏入这家店。
她又是一个对吃无所谓的人,在黄山上,拌着炒得又烂又咸的茄子,连着吃下了两碗夹生的米饭,却觉得本应如此毫不在意。
但偶尔她也会有一些相当让人头皮发麻的吃法。
到了夏天,她会泡一杯放了三根的苦丁茶,然后切半个早春二月的小西瓜。
先喝一口茶,再挖一勺西瓜,再喝一口茶。
极苦,极甜的重复。
直到最后,尝不出甜也品不出苦。
将那混合不清的滋味尽数吞入腹内。
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