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恩托话里有话,所谓尸位素餐,依靠祖上遗泽荫蔽之辈,说的不是自己,还是谁来?苦痴一脉虽然崇尚苦行,却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历代的苦痴和默者,有哪一个不是踏着敌人的尸骨走过来的,雷烈本人修行的刀之道,更是讲究杀伐决断,你敢砍我一刀,我就敢灭你全家,怎么可能在这种赤、裸裸的挑衅面前无动于衷?
“前面再有二三里,就是圣庙所在,圣师们此时就在其中等候。”索加急忙打圆场,刻意突出了圣师二字,试图缓解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却在暗暗叫苦。
圣山虽然被蛮族视为圣地,却并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此地土地肥沃,气候宜人,一年的出产抵得上其他地方三年甚至五年,更有不少矿产和特产,哪怕只是在这里当一个小地主,也绝对要比小部族的族长过得舒服。但圣山就这么大,能够开垦利用的土地,已经探明有资源的区域,全都已经被人占据了,眼看着别人财源滚滚,那些新晋的权贵们当然眼红,利益纷争由此而起。
苦痴虽说从不在乎身外之物,但身为圣山传承最久的一脉,多少代圣师积累下来,论家底,在圣山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偏偏传人又两百多年没有现世,当然免不了有人把主意打到其身上。十几年来,以传承可能断绝为由,要求分割苦痴圣师留下的财产声音越来越响,雷烈这一出现,却是让这些人的梦想落了空。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恩托便是希望从苦痴财产中得利的新贵之一,难怪会对雷烈这样不客气。
索加的话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人肯主动退让。恩托一脸傲然,存心给对手一个下马威,气势如虹,毫无畏惧地迎向雷烈起的攻击,却没想到刚一照面就吃了个大亏:雷烈虽然不能动用煞气,手下千余条人命铸就的杀气却是实打实的,更有刀魂作为后盾,这种精神层面上的较量,恩托就算再修炼一百年也不是对手。融合了无穷杀气的气势如同怒潮席卷,惊涛拍岸,片刻就摧毁了他的抵抗,随即重重地轰击在他的心防上,恩托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尸山血海之中,又好似在孤身面对恐怖的史前凶兽,不禁心胆俱寒,勇气急滑落,原本想要教训对手的想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恩托执事是达海圣师的直系子孙,也是他最看重的后辈,从十岁就被带到圣山,由圣师亲自教导。”索加当然看得出恩托的困境,对这个真正依靠祖辈荫蔽的家伙,他半点好感也没有,却不得不为其缓颊,急急对雷烈说道:“他并非有心冒犯默者,刚才所言只是无心之失,默者还请务必要手下留情。”
雷烈当然知道眼前之人的分量:三十几岁的战罡境,虽然比不上他这样的妖孽,却也绝对可以称作武学奇才了,天赋绝不在被他杀死的林远山和铁鹰之下,难怪会受到达海圣师的重视。只可惜重视过了头,空有境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磨练,一身实力,真正对敌时能够用出七成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上圣山另有所图,当然不想和三大圣师之一撕破脸,但就此罢休,显然不符合苦痴一贯的作风。眼中寒芒闪动,又是一波气势冲击而出,狠狠地撞在恩托精神世界的边缘防线上,雷烈随即散去杀气,仍旧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冷冷地注视着对手,仿佛随时会再度起攻击。
恩托面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都显得昏昏噩噩,显然心神受创不轻——这种心灵上的损伤可大可小,如果医治不得法或者不及时,很可能造成终生的隐患,轻则武学修行再无寸进,重则神智失常,变成痴呆。不过有达海这位圣师做后盾,想来恩托最多不过吃些苦头,却不至于留下什么后患。
几乎在雷烈停止攻势的同时,一道无形的威压突然从天而降,重重落在雷烈的心灵之上,其猛如海啸,其重如山岳,更隐隐有一种无可匹敌的意蕴从其上传出,仿佛这威压的主人就是这天,就是这地,凡是与之对抗者,都是在与整个天地为敌。
“战心境!”雷烈双眼的瞳孔骤然收缩,差一点忍不住从刀魂中释放出自己的煞气——这种模拟天地威势,化作无上的意志威压对心灵进行攻击的手段,只有那些初步接触了规则,可以操控天地元气的存在,才能够使用。如果他所料不差,此刻展开攻击的,一定是恩托的祖辈,达海圣师,此地距离圣庙至少有两里地,后者居然可以隔空施展意志威压,这份实力,果然是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