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宗假模假样地赞道:“人贵自知。无忧你能有自知之明,更兼谦逊有礼,当真不易。许多沙场老将,江湖名侠,就是因为没有自知之明,而死得不明不白。不过,无忧,时势造英雄,你能得到今日的机会,未尝不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以你的盖世文才,绝世法术,难道会怕面临的挑战?”这番话先捧后激,连送了好几顶高帽子,但绝口不提帮助,却想空手套白狼,无粮差饿兵。
林冉早已对这老狐狸有极深的戒心,当然不会中计:“元帅金石良言,振聋发聩,寥寥数语,已让晚辈受益匪浅。不过晚辈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受尘世羁縻,只想陪着心爱之人逍遥畅游天下。上京一事,请元帅向陛下奏明。晚辈这就告辞。”高帽子还给了送帽子的人,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屹然不动。
“懦夫!”张承宗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林冉,难道你连一个马夫(匹夫)也是不如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
林冉看老狐狸装腔作势的又骂又激,心道:“高帽子不行,就拿大帽子压?但家国天下关老子鸟事啊?”正要说话,却不想刚才的拍案之声,引来了数十名侍卫闯了进来,人人抽出刀剑指向林冉。
张承宗淡淡瞥了林冉一眼,挥手让众人散去。
林冉如何不明白这是老家伙想以武力威胁,但林冉是何许人也?他心头大骂,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知错了。”
“恩!孺子可教。”张承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冉点头:“知道。我明天就去找个马夫(匹夫)单挑,把他打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比马夫强多了。另外,以后敌人杀进来的时候,我都把眼睛闭上,这样就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了。元帅以为如何?”
张承宗:“……”
“走吧!走吧!”张承宗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又自怀里掏出一本印刷精美的书来,自顾自的叹道,“唉!看来这本带彩色插图的《痴婆子传》【注】只能我一个人欣赏了。”
“《痴婆子传》?庆历版还是崇祯版?”林冉刚踏出门的左脚忽然定在了空中,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猛然转过身来。
“崇祯珍藏版!”张承宗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啊……这个……那个……元帅……”林冉讪讪走了回来,“小子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老狐狸的神情看上去很是诧异。
“正如元帅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家国存亡之秋,我辈热血男儿,更该披坚执锐,外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内报天子之宏恩,无忧身怀绝世神功,自当为国效力……”林冉义正词严地侃侃而谈,俨然一位爱国人士。
张承宗心道:“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老子看你‘解罗衣于半悬,枕美女于床榻’还差不多!”不过却立时装出一副笑脸,“哦?李大侠迷途知返,真是我新楚之福,天下苍生之福啊!”
“不过,封侯拜将绝对是件苦差事,元帅是不是该奖励在下一些东西?”林冉自然要打蛇随棍上,眼睛贪婪地瞄着张承宗手里的书。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张承宗见奸计得售,自然是大方之极,伸手将那本《痴婆子传》给递了过去。
林冉伸手推开那本书,看着张承宗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道:“好!若有朝一日,林冉不幸卷入大陆争霸,我希望元帅能举断州之力——助我!”
“啊!”张承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荒3865年,四月初六,第九次断州战役结束后一个月,张承宗与林冉密谈后三天,林冉带着慕容幽兰、唐思,与张龙赵虎这两位万夫长,踏上了远上京城航州的路途。
航州自古繁华,新楚定都于此后,历代天子更是大兴土木,轻赋薄税以招徕人才。二百年弹指而过,航州竟超越了陈国的大都和平罗的长安成为了大荒五京之首。当然也有人说萧国的云州建筑大气磅礴.航州园林的精巧,还有人说天鹰国都城风州建筑的如梦如幻是航州远远不可企及的,但论及人气.财富、文学、艺术等多方面的综合实力,便是萧国的宇帝萧如故和天鹰的兆帝刘笑都不得不承认航州五都之首绝不是浪得虚名。
经过接近半个月的旅途,走过三千里路,林冉五人竟然无惊无险地顺利到达了航州。五人在京城最大(也是最贵)的客栈风仪楼住了下来。张龙赵虎要去兵部报道,慕容幽兰和唐思两姐妹当即要去逛街。欠缺陪女人逛街雅兴的林冉打听.地形,便先去了孤山梅庄寻找柳随风打听寒山碧的下落,但费尽心机和银两从下人口里套得的消息却是柳随风一大早就和手下人去西湖游玩了,林冉正好无事,便决定自去寻找,顺便也游览一番.
这天下第一湖。到西湖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丝落在脸上的感觉,象极美人玉手温柔的抚摩。
一缕悠悠笛音,忽穿透杏花烟雨,落到林冉耳里。那笛声其远如山,其淡如月,但后宫商跌宕回旋,苍凉刻骨,却又哀而不伤,仿如仙籁。林冉伫立西子湖畔,人若痴呆,有行人不小心撞到,竟也未觉,但周身气机自然感应,将那人震的三尺开外,惊骇而走。笛声渐转高亢,如东海潮生,南山云起。未几,陡转直下,忽若金风萧瑟,忽又似谷雨寂寥。盏茶功,曲声终于转淡,渐不可闻,却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小心!”一个清脆声音入耳的同时,一道冷冷的剑光已映入眼来,林冉倏然惊醒,左手衣袖一撩,一缕指风随势亦自飞出。
“哧”的一响,指风竟将那剑压得一曲,其声如裂帛撕绸。偷袭那黑衣人自空而落,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