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惊喜莫名,不由抬眸瞥了一眼照片中的人,脑中闪现起蜜月里每个清晨,许霜降在他胸前揉着眼睛惺忪醒来的憨呆呆模样,此刻,她也该是差不多的吧。
他的笑容更深,带着歉意柔声道:“没事,霜霜。”
陈池停了一拍,默等着这个名字的尾音余韵和着他的气息缓缓飘散,方启唇道:“我只是……有点睡不着,手痒,就点上你的号码了,把你吵醒了,是我不对。”
许霜降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旋即清醒过来,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么晚还睡不着?”
“可能咖啡喝多了。”陈池随口答道,视线一直拢着照片里的笑脸,低声道,“霜霜,你最近好吗?”
许霜降和陈池已经很久未见面了。陈池在打工,没有瞒许霜降,事实上,自从他告诉许霜降股票的事以后,他只去看过许霜降一回,星期五晚上过去,星期天一大早就走。而许霜降到他的新居也只来看过一回。除了抽不出太多空外,其实他们俩都在有意识地节省交通费。
“我挺好的,你呢?”许霜降从被子里爬出来,靠墙壁坐着,凉意袭到背上,感觉却是又热又冷,她心中潜着一股焦灼,很怕陈池有什么事。
他一直叮嘱她不能熬夜,从不会在夜里十点以后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陈池的声音温煦:“我也挺好的,每天都是老样子。”他话风一转,带着一丝儿轻巧的调侃,一丝儿无奈的抱怨,“霜霜,正好给你说件事,以后不准再给我转钱了,说了我这里不缺钱。”
“我有多余的,就放在你那儿,我又不懂管。”许霜降细声细语道,话里隐隐有丝娇俏。
“……好。”陈池面带浅笑应道,他知道许霜降不会听进去。
她每一个月都会从奖学金里拨出一部分划到他账上,每次都会说:“你要是用不着,就保管着,我们家里你管帐。”理由找得很好,“我懒,而且不会,你让我一个学生态的人去记收支平衡?我只晓得生态平衡。”
她甚至振振有词地举例佐证:“读中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给了我一个锻炼机会,让我负责班里报刊杂志的订阅统计,我拿一个小本本把每一个同学交的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算合计的时候,钱和帐就从来没有碰拢过,每一回我都要自己贴钱进去,老师还不愿意把我换掉,我整整贴了三年啊,我再也不要管帐。”
陈池通常含笑听着,他的青灰软壳蟹很憨,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贴补他。
“霜霜,下一周要是没事的话,我来看你,星期五就来。”
“好啊。”许霜降欣喜道,稍带一点点愁闷,“星期五我在实验室里,你打我电话,我去火车站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先去超市逛,或者等在我房间,啊,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实验室,周末人少,不要紧的。”
陈池听着许霜降自个儿叽里咕噜地越说越起劲,就像听着春天里的布谷鸟,他不由笑道:“霜霜,停下停下,再说下去,你要睡不着了,早点睡。”
许霜降依依不舍地息了话音,她放下手机,倚着墙壁坐了好一会儿,月光从窗帘缝里漏了一条白痕下来,堪堪映照在窗下的暖气片上,显得那乳色的镀层隐隐发亮。她怔怔地看着,想到她和陈池初相识后,他经常在那间灰色调的温馨房间里挨在窗下打地铺。
他此刻的房间,许霜降在脑中勾勒着尺寸,幽幽叹了口气,固然也可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话来形容,但更像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
陈池躺到那张嵌在三堵墙壁之间的单人床上,他在黑暗中望向天花板。
不同于原先的公寓,每到夜里,小巷子的路灯即便淡淡青白,也总会透过窗帘,人眼在黑暗中习惯一阵,还隐隐能辨出房间内的摆设。现在的这个小房间,窗户对着天井,夜晚拉上窗帘,就非常非常漆黑。
他的眼前总似晃动着那管黑乌乌的枪口,那推开去又晃回来的仓库后门,门外铺展的深幽夜空,那劳动靴踏在仓库地板上,犹如一脚脚踩紧了他的心脏。
陈池重重呼了口气,闭眼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