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列御睁开双眼,习惯性的开始寻找叶寒临。才发现他正拖着沉重双腿默然行走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不时俯下身子,从尸首之上拨出一支支箭羽,用手中麻布细心擦拭后才放入身后箭囊之中。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刚经历完一场死战,一百个鲜活生命盏茶之间变成百具尸体在自己面前躺着。他没有恐惧,没有惘然,没有失落,就这样从容收拾着遗失的武器,沉默着准备下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战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列御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为叶寒临的朋友,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不想与这个十五岁少年成为敌人。
叶寒临捡完所有黑油飞羽,拄着破剑回到众人身边。老掌柜查探完弩车和兵卒所用兵器皮甲,也返身回来,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什么发现。
叶寒临眉头微蹙,沉声说道:“既然这帮人刻意隐瞒身份,自然会抹去一切可追查的痕迹,深究下去没有多大意义。此地不宜久留,不知对方是否留有后手,埋伏第二波死士。伤势处理完毕后,大家换上寻常装束,离开官道,马上赶路。”
正在给钟魁包扎的青衣听了,扬起小脸,脸上还有淡淡泪痕,问道:“临哥哥,我们先去玄王府吧,玄武王爷跟父王交情深厚,会派兵保护我们的。”
叶寒临微微一笑,伸手拿手巾给她擦了擦脸,口气却不容置疑:“不行。这场伏击的目标不是你就是列御大哥,虽然你们豪门大族的争权夺势我不懂,可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赶到帝都,只要不是龙椅上那位想你们死,到了帝都,我们就安全了。”
“我同意寒临的决定。此地离最近的城镇只有三十里,我们赶到那里雇几辆马车,连夜赶路,四日之后可到达皇域。切不可在玄武域停留太久。”列御出声附和。
青衣闻言便不再出声,她虽然冰雪聪明,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涉及到这些阴谋权术之事,当然毫无经验。
叶寒临望向爷爷,老人点了点头道:“便如此安排。”
于是众人匆匆忙忙包扎好伤口,换上叶寒临包袱中旧衣长袍,离开官道,专拣那些人迹罕至的小径,一路向南。
一路上,因为钟魁和列御有伤,所以无为和叶寒临轮流背着傅纱师姐前行。就算如此糟糕境地,叶寒临还不忘打趣身受重伤的钟魁。
“钟大哥,你说你如果不受伤多好,现在就能背着傅纱师姐咯。”
钟魁老脸一红,心中有鬼,也不知如何应答。半响之后才吐了口吐沫,狠狠说道:“他娘的,你别说,那帮当兵的真狠,我入伍也不短时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能打又不要命的小队。”
叶寒临闻言心机转动。钟魁说的没错,那两百人小队很强悍,强悍到连这场伏杀的幕后策划者都对其抱有绝对信心,以至于连必须的第二波后备队都没有安排。
这位幕后大人物麾下显然没有类似白狐营这样精于刺杀和情报的专业兵种。即使有,也有意无意之间漏掉了许多细节。比如那两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马车,比如那个竟然拥有返真上境的老掌柜,比如无为和列御在封雪湖边双双破境,当然,也忽略了他这个混迹白狐营暗组四年还有没死的老兵油子。
就是这些细节,决定了一场伏杀的成败。
他还记得那位整天蒙着脸装酷的神秘组长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了解敌人和了解自己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他不否认,如果不是老头子心血来潮,答应陪自己一起去帝都报考圣一学院,此时那几人早已经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玄武域那片丘陵之间。可世事无如果,一念之间,生死已定。
叶寒临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这一次,又不知被卷入了何种波诡云谲的漩涡之中。爷爷常说,莽林险不如世道险,猛兽恶不如人心恶。可无论如何,为了自己和爷爷,为了这些半生不熟的可爱朋友们,他要变得更强。
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