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她什么时候来的?”青衣少年倒吸口凉气,压低声音,在宋佚耳边道:“没想到姬师姐竟会在这里,万幸刚刚没说她风仪庭的坏话。”
清宁师兄掌管风仪庭的时候,可比她好太多。
姬师姐……
风仪庭……
原来她就是姬玉枢!
宋佚恍然大悟,深吸口气,原来就是你……明里暗里交手过几轮,今天终于见着真容了。
比宋佚想象中年轻,比宋佚想象中冷艳,也比宋佚想象中危险得多。
这时,楼上的姬玉枢动了,玉臂轻舒,抬起右手,朝宋佚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春花始绽,冰雪初融,说不出的美艳,说不出的风情,却又像隔着一层冰,始终触不到她的温度。
宋佚心头一凛,猛地转过身,牢牢盯着姬玉枢,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师兄?”
青衣少年似乎没有察觉这股无形的对峙,侧身看看宋佚,又看向楼上的姬玉枢。
宋佚感觉身上窜过阵阵寒意,从头到脚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形容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儿,只下意识地联想起一部野兽捕猎的纪录片——苍茫的原野,枯黄的大地,暗红的天空,焦灼的空气,躲藏在草叶间的狐狸似乎感知到什么,警觉地竖起耳朵,四下张望,不远处,凶残的掠食者悄无声息,步步逼近……
或许,这就是最原始的动物本能——致命危机靠近时的本能反应。
宋佚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姬玉枢的每一个动作。
姬玉枢意态悠然,行动得很慢,或许她并没有刻意放缓自己的动作,可映在宋佚瞳孔上时,一切就仿佛被无限拉长,成为每一个秒钟都致命的煎熬——她手臂每抬高一寸,宋佚的紧张就加剧两分,冷汗渐渐爬上额头……
终于,姬玉枢抬起手臂,她脸上的笑容随之加深,微微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并起两根手指,从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抹过去。
宋佚肩头一震,感觉体内骨骼“咔咔”作响,方才那钢针般的凝视似乎在瞬间重了十倍,从钢针变成钢刀——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宋佚身后一阵清风卷来,来自姬玉枢的冰冷压力迎上这股和煦的暖风,竟在瞬间化为齑粉,消失无踪!
宋佚身体又是一震,站直身躯,不住地喘息,背上已被冷汗浸透。
周遭一切仿佛在这个瞬间又活了过来:夕阳的热度,婉转的鸟啼,屋檐下清越的风铃声,过路人的谈话和脚步……
定定神,宋佚朝身后看去,只见一群人已走入了这方宽阔的庭院,被簇拥在当中的正是莫清宁!
……是他?
宋佚记得,当日将自己送下映月泉峰顶的,就是这样翻卷着的风。
刚刚是莫清宁暗地里出手?
他盯着莫清宁,莫清宁却没有朝他这边看一眼,仿佛压根不认识他。宋佚又转过头,去看回廊上的姬玉枢,只见她已转过身,朝楼上的房内走去,顷刻间便隐没在阴影内,看不见了。
“师兄?”青衣少年露出担忧的神色,宋佚说声没事,目光又转回莫清宁这里。
簇拥着莫清宁的队伍走得更近了,就在宋佚十步之外,不断有更多弟子们向他奔去,,好像鸟儿迎接初升的太阳。连宋佚身边的青衣少年也欢叫一声,跑上前去。
莫清宁矗立在这支队伍当中,俊逸雅致,气度高华,好似天顶盈盈的满月。他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与师弟师妹们相谈甚欢,看不出一点儿出过手的痕迹,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同修弟子,似乎也没有一人注意到那阵风的到来与消散。
只有宋佚清楚,刚刚他的确出手了,从姬玉枢的压迫下给自己解了一次围。
宋佚盯着他,心里反复琢磨方才那一刻。
如果莫清宁不出手,自己能抗住姬玉枢的压制吗?
她用来压制自己的是什么功法?
莫清宁为什么能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压力化解消失?
宋佚越想,越感觉浑身发冷,如临深渊。
自己的修行之路,还广博得很,更漫长得很呢……
这时,围绕着莫清宁的队伍又动起来,似乎听见有人说不要耽误师兄时间了,他还得去面见掌门呢。于是弟子们恋恋不舍地散开,莫清宁辞别诸人,继续前行。就在莫清宁快要走出这间广大的庭院时,他突然回过头,深深看了宋佚一眼。
这一眼,如一盆冰水从头直灌脚底,将宋佚整个人冻结在当场。
他能接收到这一眼回望中蕴藏的话语——师弟,你准备得如何?
莫清宁很快就会来了。
此刻,宋佚感觉自己正站在大路当中,姬玉枢和莫清宁分据两端,前有狼,后有虎,皆是凶恶强横,没半点转圜的余地。宋佚进退不得,又不得不同时朝虎狼前进,哪怕明知两条都是死路,也必须踏上前去,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