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宫人,嘈杂院落,炙热阳光照耀着冷冰冰商徵。
那个时候,距离宫变还有半年。一切一切,明明曾经是完满过。
自从被禁足那日,商妍便安安分分心安理得地关上了永乐宫宫门,差了两个宫人守门外,只探听三样事情。
一是杜少泽杜侍郎是否已经转醒,他是否差人来探望;二是容解儿之死谜团是否已经水落石出;三是君相是否差人来送还她落相府玉佩。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与永乐宫无关。
禁足期间,商妍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待到第五日,她按捺不住差了小常外出探听杜少泽消息。黄昏时分,小常一脸一样地回到了永乐宫,见着她一派欲言又止模样。
“杜少泽醒了么?”
“醒是醒了……”小常支支吾吾,“可是……可是奴婢听说,杜侍郎四天之前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开口便语无伦次疯疯癫癫,可能……可能是得了失心之症……”
“失心?”
“是呀,听说君相隔日就曾上门去问查过容家小姐事,只是始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外面都传……”
商妍微微锁了眉:“传什么?”
小常眼色越发躲闪,半天才嘟囔着挤出一句含糊话来:“外头那些烂舌根人传,杜侍郎醒来前一日公主去了侍郎府,还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杜侍郎之所以得了失心疯,是、是……是公主……杀人……灭口……”
商妍底下眉头,沉默不语。
“公主……”
小常声音透着忧心忡忡,商妍却没有精力解释。她眯着眼瞧了一眼宫墙外夜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凭心中骇浪渐渐平息:瓜田李下,原本就惹人非议,她去往侍郎府那日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却怎么也料不到会成就今天这样局面。明明那日她离开之前杜少泽是清醒,怎么会突然得了失心疯?
宓妃长眠一月醒来也不过身体大损,难不成,杜少泽房里还有其他东西?又或者,是那个杜少泽没能说出口指使之人做?
只是不管有多大怀疑,如今她禁足这永乐宫,不论有多少心有不甘皆是空谈罢了。即使如今一闭眼便是分别那日杜少泽执狂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眼眸,她也身不由己,爱莫能助。
直到如今,她也不过只能看着窗外月色低念一句:
“你会活着吧。”
活着,终究比死了好太多。
又三日,宫外忽有消息传来,说是得了失心之症杜少泽杜侍郎一个夜晚被刺客掳去后生死不明,城中禁卫遍寻一整夜毫无线索空手而归。
隔日,侍郎府走水,城中一夜灯火如昼,无数人涌去灭火,却依旧不能阻挠仿佛染了邪性一般大火,所有一切都熊熊烈火中烧成了一片焦炭。第二日天明,广厦倾,侍女小厮们灰烬前跪了一片,哀嚎声惊动了半个帝都。
容家小姐离奇死亡先,杜少泽沉睡数日,醒来便疯了,不日被掳,宅府大火化为乌有。一夕间悠悠众口如洪崩,俨然所有矛头都已经指向了永乐宫。
翌日,商徵忽然下令禁了宫中悠悠众口,从此宫中谁要是再提容解儿之死或是杜侍郎莫名被掳,轻则杖责三十,重则赐白绫一根。一夜之间,所有流言蜚语就像是日出后露珠一般消失殆不留一丝一毫印记,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彼时商妍正坐院中折了一根抽芽柳枝逗弄雪白绒球。
绒球是一直浑身雪白猫,长得毛茸茸圆滚滚好似一个球,也不知是哪个妃嫔宫里走丢,前几日突然翻墙进了永乐宫,被打扫宫娥发现了,送到了她面前。
这肥硕白猫儿脾气奇大无比,一双眼碧绿像翡翠,任凭是谁,只要稍稍过了界限它便毫不留情一爪子挠下——永乐宫中几个宫人宫娥一人刻了三道血印,小常气得想用麻袋套了它把它丢出宫去,却不想它一见到商妍顿时柔顺了一身逆毛,喵喵叫着游走到她脚下,歪着脑袋蹭了蹭。
顷刻间,所有人呆滞。
商妍小常惊叫声中蹲下身小心地探了手,尚且犹豫要不要触碰之时,那只高傲白色绒球很自觉地伸长脖颈,送上了柔滑无比脑袋——
喵。
小常傻眼看了许久,末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势利眼!”
宫人宫娥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也不知这宫闱之中究竟是哪位妃嫔有如此神技,养出这样一只识时务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