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厮杀,尖叫,哭泣,山风带来一阵阵阴气,山岗上隆隆作响不知是杀戮之气还是地面震荡。
她缩紧着身体努力不去听不去想,却仍然逃脱不了——
末了,是商徵落她耳上和眼睛上冰冷手。
不知过了多久,胜负终于见分晓。
容裴几乎要将眼睛瞪裂,他不可置信地扫视皇陵:“为什么——”
商徵冷眼看着远处一片狼藉,盯着容裴道:“容将军戎马一生,唤得动西北三五千将士,可容将军似乎忘了,西北三军是二十万。”
他日日跪御书房前,换他一时掉以轻心,却不知西北二十万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为是边境安宁家人平安,不是为了他容裴这一夕意气之争。
即便是开国将领,他也已经年近六十,古稀之年,贸然弑君之后谁来入主这天下?
皇族凋零,只他商徵一人堪当帝王!
容裴静静地听罢茫然四顾,终于将目光定了被年轻地方揽胸前女子身上,他瞪着她,昏黄泛白眼珠像是要瞪出血来——这是一个苍老父亲面对杀女仇人眼神。
商妍鼓起勇气挣脱商徵束缚,一步步走向他道:“容将军,令爱真不是我杀,我也没有毒害掳走杜侍郎。”
“你胡说,那毒分明是你那件衣裳!你探望过后杜侍郎他长眠醒来疯狂,侍郎府大火,这些事每一妆都指向你!”
“容将军,宫中宫娥如此之多,如果是我,为什么要自己身上放药引?”
“那必定是你不敢惊动他人!”
商妍冷笑:“容将军,你今日事败了,本宫原本不需要与你多解释,只是念你爱女心切,本宫才与你多费口舌。你听得进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本宫只说一遍。”
容裴气得发抖:“你休想强言狡辩,颠倒黑白!”
“容将军不奇怪么,令爱惨死,杜侍郎长眠,醒来疯狂,被掳,侍郎府大火,每一样事情都都干干净净指向本宫,未免也太过顺理成章?”
“令爱可是从未出现宫宴上,本宫如何未卜先知,穿上有药引衣裳专程去害她?”
“本宫确实去探望过杜侍郎,可不止是一次,倘若真有心下毒,为何不一次性了结了他?要先让他长眠,后让他疯癫,后还要强掳?何况,杜侍郎被掳之时,本宫尚禁足。”
“容将军,诸多疑点,你可曾细想?”
容裴浑浊眼沉寂下来,他终究是个忠臣,并不是什么枭雄。举兵要挟终究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如今,当狂乱思绪彻底冷静下来,他看着周遭一片狼藉,缓缓瘫软地上。
局面似乎已经明了,三千西北军死伤过半,余下被收缴了兵器聚集一处。整个帝陵沉溺一片血腥味中,连过岗山风都带来丝丝腥甜。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
帝陵尸横遍野。商妍看着心寒,本想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忽然,一阵憨笑声自帝陵深处传来——
一阵凌乱脚步声后,几个侍卫押解着一个人穿过层层人群,慢慢步入了禁卫守卫圈。人群渐渐熙熙攘攘起来,有眼尖已经开始轻声叫嚷:"看,是杜侍郎!"
"杜侍郎不是被人掳了么?怎么会禁卫手里……"
竟然是……杜少泽。
他竟然是被商徵掳走?
这是商妍这一个半月来第一次见到他,几乎认不出来。他原本被戏称为"翩翩侍郎",可如今却发丝凌乱,衣衫破损,几乎要瘦成骨架脸上一双眼睛突兀地圆瞪着,脸色惨白,嘴边却挂着一丝奇异笑意,每一走一步就踉跄哆嗦几下,手上却还执拗地抓着一根狗尾巴草,一面走一面朝周围人群甩动几下……
押解他将士朗声道:“末将寻得杜侍郎来迟,请陛下责罚!”
商妍傻傻看着他渐渐被带到近处,停容裴附近,然后,以一种奇特非常人所有目光打量着四周。
他疯了。真疯了。
她艰难开口:"杜少泽……你还认识我吗?"
这个世上残忍不过美好事物沦丧。而此时此刻,杜少泽眼里早已经看不见半点理智,涣散目光和歪斜嘴角成就了一副奇特表情。
可怕而又荒唐。
被他那样不经意地看着人加心慌。
商妍被他盯得退了几步,一不小心撞上身后一抹温凉:“皇、皇叔……”
“杜侍郎陵前失态,收押入监,择日候审。”
“皇叔!
商妍急得心慌意乱,忽然,一只微凉手落了她发顶。耳畔是商徵几乎称得上轻柔声音。
他说:“妍儿无须自责。”
“可是皇叔,这事与杜侍郎无……”
商徵却笑了,他轻道:“辱及皇亲,公主以为孤能留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