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妍佯装睡醒,特地稍稍改了下发饰才回到宴场上,却发现其实这一切根本是多此一举,宫宴场依旧是觥筹交错丝竹齐响,就像她离开时一样,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去而复返。而商徵不知道去了哪儿,熙熙攘攘宴场因为皇帝离去而显得有些过分自……
她悄悄心底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既然商徵不,她又何必来这弥漫着酒味地方装石狮子?还不如真正地回到厢房睡上一觉,好好思索下晋闻事情比较好——然而,这一切打算都见到那一抹眼熟青灰色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君怀璧。
商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尖,却并没有多少迟疑就朝他迈开了步伐。风吹过时候,她听到自己思绪飘走触感,想叹息却只剩下微笑——也许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追逐和被追逐关系,又或许她真是着了魔,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卑微追逐呢?明知道会给他添堵,明知道即使是出声也会让他皱眉,可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君相。”她听到自己声音,还没有完全到达他身边之前就匆忙地响起。
果然,君怀璧错愕回身,几乎是对上她目光一瞬间皱了眉,却不急不缓地低眉抱拳,恭顺道:“公主安好。”
商妍把这一切收眼底,习以为常地忽略这一切让人不东西,笑眯眯地凑近他。君怀璧之所以是君怀璧,大概就是因为他涵养。明明不悦写脸上,他举止却永远是优雅得当。这是冷漠距离,亦是一丝丝剜肉蚀骨伤,所以所以即使很痛也并不会让人想大声疾呼,因为他是君怀璧。
“本宫匆匆回宫,还未谢过君相送风筝,很漂亮。”
君怀璧低眸抱拳:“公主谬赞。”
“可是本宫还是喜欢燕子,君相能不能再送一只?”
君怀璧道:“微臣近日颇有不便,请公主恕罪。”
好个不便。商妍无知无畏笑:“本宫也挺喜欢那只斑斓凤凰,不过可惜本宫爱杀了它,现只剩下一张筝纸。君相若是有空能帮本宫修修不?”
君怀璧皱眉,迟疑片刻道:“若是得空……”
“何时有空呢?”
“公主……”
“何时?何地?本宫是不是要带上修补画笔呢?”
“请公主……”君怀璧咬牙,“自重。”
如果刚才君怀璧脸上还是隐隐不悦,那此时此刻简直是堪称脆弱。商妍几乎想笑了,她这算是仗着身份行欺男霸女之实了吧?一个要熬成妖怪公主瞧上翩翩书生郎,人家不乐意便抬出公主头衔来,威逼利诱仗势欺人,好再有一位温柔可人红袖添香,便越发衬得她面目可憎。民间话本儿里,她这样是肯定要被忠义之士一箭穿心。
可是,不甘心,还是不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又能何如?
她盯着他衣襟上纹饰细细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显而易见憎恶,也不知是因为晋闻捣乱还是别原因,今日竟有一些灰心。
追逐久了,原来是会累。这样累是一种抽丝剥茧般疲累。它要比和晋闻对峙,比商徵面前撒谎还要累许多。
“我记得小时候我爱地上爬,嬷嬷嫌我难看,爬一次便说一次请公主站起来莫要失仪,说得多了,我也就记住了。”她轻道,“我从五岁就认识你,从十岁那年开始到现下已有十年,你说公主自重都比之前叫妍乐次数多了。你说,是不是说多了我也会真自重起来?”
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是淡淡古筝声。竟是一曲终了。
君怀璧一直低着头,没有露出半分神色给他人探知可能性。
商妍习以为常,第一次有一种闭眼冲动。她也这么做了,距离他一步之遥地方,熙攘宴场上,静静地闭着眼过了片刻,把原本雀跃心渐渐平稳到了安静。
“自重之前,我还是想再失礼一阵子。”
“你……莫要嫌弃。”
“不会烦你太久。”
君怀璧于她,其实早就成了一种信仰。割除信仰……需要时间。起码不是现。
话已至此,似乎再没纠缠下去必要。商妍悄悄吸了一口气想要离开着尴尬境地,却忽然觉察背后不知为什么有些焦灼,迟疑转身,却对上了一身银白铠甲——
十步开外,晋闻举杯,眉眼都是笑。
他身侧站着是若有所思商徵,也不知道他到底静观了多久。
商妍面无表情往回走,临到门口却忍不住朝后园破门方向望了一眼。夕阳西下,万千金线披洒别院白墙灰瓦上,瓦上日落,瓦下青苔,绿萝绕墙,芳草萋萋。一时间,丝竹之声也远得听不见了。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许多人许多事早已沉淀为记忆中灰烬,此情此景依旧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刻骨上印记。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人,心也,那竟是所有人完满时候。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心,差了一分一毫就是天与地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