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道:“今儿这事,想来真相如何,胡掌柜已然心下清楚。然我布庄收货进来,当日验货无错,如今再翻过头儿来,似也有失厚道。因此这处损失,我布庄自会承担起该承担的那部分,这也是为何小女子同意胡掌柜把所有货银结走的原因。”
胡心听她说得有理,便直起身子,细听下去。
微娘继续道:“我布庄承担了错处,胡掌柜自然也要承担其余之过。现在布料已然是这幅模样,我想胡掌柜最想做的便是找到其中原因,力求下一批布料里面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希望到时胡掌柜的能把第一批抵偿布匹送到我这边,而不要把我顾氏排到其他商家后面。”
布料是好布料,只要去了那些毛病,布庄再加以适当的宣扬,还怕那些人不争破头来买?自然是第一批得到好布料的有利,越排到后面的能分到的肉越少。
胡心想了想,点点头:“小娘子既然高义,理当如此。”
“另外,抵偿的布料除了送回库里换走的这批外,还要多送来两成,也算是胡掌柜对丝园送出这批布料的歉意。”微娘道。
顾氏的布庄是丝园生意的大客户,每次进的布料量都极大。这批布料的两成,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甚至很多商家能吃下的量连这两成都达不到。
就这点来说,微娘的心实在说不上良善。
但生意便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更何况,布料有问题,能同意胡心拿回去还结了货银的,除了顾微娘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而丝园此时缺的就是银子。
微娘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回头再朝他要二成布料的利钱,实是不多,还帮他维护的丝园的名声。
因此胡心权衡一会儿之后,便站起身坐揖道:“小娘子如此说,胡某敢不依从?”
微娘笑了笑,对他道:“既便如此,请胡掌柜重新结契书一封罢,也免得日后有甚口舌。”
不多时,契书写完,尤行拿过来给微娘过目。微娘扫了一眼,见没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才示意尤行画押。
胡心取了银子之后,临离开之际,又对微娘作了一个大揖:“小娘子是爽利之人,援手之恩,胡某记在心里,来日若有能帮之处,胡某定不相负。”
微娘一笑:“胡掌柜客气了,这生意场上,讲究的便是信义,交的便是朋友。丝园一向重视这些,难道小女子还怕胡掌柜的食言不成?”
胡心回到丝园,用这笔银子细心琢磨布料,终于发现原来是在缫丝过程中因为浸泡热水的时间过短,导致丝上存在的一些小小的细茬不曾完全溶到水里,这才导致织成的布料出现刺人现象。
原因找出来,解决便简单了。他果然紧急赶制了一大批布料,全都送到了微娘的布庄里。而微娘也没让他失望,让人在布庄里重点推介他的布料,自此丝园布料的名声终于打响,无数客商都跑到丝园来,希望能与胡掌柜合作。
胡掌柜却始终记着微娘的恩情,毕竟在丝园困难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相信他人品、没有任何抵押就允许他拉走那些有问题的布料还结了银子给他的人。
可以说,没有顾微娘,就没有现在的胡心和丝园。
他一直找机会想偿还这份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微娘从布庄里回来,溶月扶她进了马车,不解地问道:“姑娘,您不怕那个人带了银子跑掉?”
微娘看看她,不欲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只道:“若他跑了,便是我运气不好罢。”
溶月摇摇头,显然对自家姑娘的这个回答并不理解。
在她看来,姑娘明明可以避开这次损失的。
她已经无形中把这批布料定为“损失”了。
半路上路过芙蓉轩,微娘叫李贵停了车,对溶月道:“你去买些点心来。”
溶月不解:“芙蓉轩的点心虽然有名,但我们府里的点心不比芙蓉轩的差。”
确实,顾府做糕点的厨娘很有名,据说祖上曾在皇宫里做过。
微娘道:“不过是想换个口味而已,你去罢。”
溶月下了马车。
微娘靠到车壁上,闭上眼睛。
点心当然不是买来自己用的,只是那沈杀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是去替她办事的,那么能吃,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吃好,平时带包点心在身上,万一饿了,也能拿着裹裹腹吧?总比饿着肚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