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滚圆只手为白莲叶撑了半天荷叶,见她傻愣着没什么反应,皱了皱眉,一把拉过她手握莲柄上,面色不耐道:“拿好。坐下。”他指指船上隔板,见白莲叶依言坐下后,自己亦是坐了对面隔板上。
他又随手摘下一片较好叶子,递给白莲叶道:“帮我撑着。”
白莲叶此刻已然思维混乱,她愣愣地接过叶子,举小滚圆头上,随后傻傻地问:“那你干什么?”
小滚圆面色淡淡,拾起躺船里一把船桨,拿眼瞧了瞧,又把手里颠了颠,他满意地点点头,将一端放入水中,才道:“划船。”见白莲叶一脸不解,他又补充道:“这里荷叶太少,我将船划到叶子密集一点地方,好借它们挡雨。”
此刻他们坐小船里,四周耸起莲叶高过头顶,是道天然避雨蓬。白莲叶左右瞧瞧,船停地方靠近岸边,这里荷叶易于路人采摘,还长池子里并不多,稀稀疏疏,风一吹雨便漏了进来。
待白莲叶想通原委,船已然行远了岸边,往向深莲叶丛中去了。
一路上小滚圆只顾划船不怎么开口,气氛就这么沉寂着,只闻豆大雨珠打到叶面上啪啪声。白莲叶虽然不怎么习惯同生人讲话,但他们好歹也一起处了一时半会儿,即使不算熟,也算不上顶生,然而就是这样半生不熟关系让白莲叶好生难过,又不能当作陌路人一般不理不睬,也不能像对待大熟人那样胡乱扯个话题就大侃特侃。
白莲叶郁闷了,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引起话题呢?她可劲回忆着她熟悉人当中有谁遇见过类似情况,又细细回想这人当时是如何处置。白莲叶印象里,她师傅留仙倒是时常遇见一些半生不熟人。倒不是她师傅留仙喜欢到处搭讪,而是她师傅外貌过于丰神俊朗,脸上又时常带着笑意,给人一种极易亲近感觉,故即使他平日里从不出府半步,仅只是府里那些个丫鬟侍女也是喜欢同他时不时来个小插曲或是小对话。
譬如,一日清晨,她出门时偶然瞧见留仙只手携着一本半卷书,一身素衣款款行于她房门前长廊里。本来师傅走府里任何一个地方她都应该觉得很正常,真正捉住她眼球自然另有其事。
那日清晨,她恰巧派了欢霓去将前几日从白莲花那儿借来一只松花石砚还回去,这只松花石砚据说是从外头进来,即便是外头也是极好砚种,白莲花碰巧得了一只,自己也很是喜欢,白莲叶千磨万磨才磨了过来,也只用了几天便要物归原主。于是这个同往常任何一个清晨一样寻常清晨,端着一只精贵砚台欢霓就这么不期而遇了手上随意捧着一本书留仙。
就是这么一遇,白莲叶就知道这个看似寻常清晨已经默默地抹上了不寻常一笔。欢霓是她随身侍女,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是她对留仙那点小心思终究是瞒不过她眼,换言之,她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欢霓对留仙有着一种不同寻常情愫。
这件事本身其实也很是寻常,因为这府里对留仙心怀暗恋姑娘确是不少数,所以欢霓这个小丫头对她师傅芳心暗许这件事她起初根本没怎么意。
这件事真正不同寻常地方是她师傅留仙身上。
对于府里一众姑娘爱慕眼光留仙一向视而不见,这是一个白府上下有目共睹事实。其实白莲叶私下里认为视而不见这个词用得还不是十分准确,因为实际上当她怀着一颗粉红少女心留仙面前有意无意提及此事时,留仙举到一半正欲饮下酒杯愕然砸到石桌上,落了个粉碎,师傅这样惊诧反应很难让她相信留仙内心其实是晓得那些无数次同他不经意地不期而遇姑娘们良苦用心。
但是留仙随后一句话也震落了她手中茶杯。
白莲叶手中茶杯落地前一刻,留仙收起僵住一张俊颜,换上一副似是恍然似是困惑表情,屈起他那根葱根似食指,缓慢地弹了弹落身上白瓷碎屑,微微皱了眉头道:“我原本以为,只有你屋里欢霓似是对我有点意思……”
白莲叶这么吃惊还是有些缘由。平日里她留仙处学书时欢霓都是一旁一声不吭地立着,除了偶尔留仙晃过她身边时候脸红了些,她其实连一句正经话也没有同留仙讲过,而白莲叶曾经无数次遇见其他怀着同样心思姑娘偶尔碰巧无意地邂逅并搭讪过留仙,她看来,欢霓相比于府里其他姑娘而言算是表现得极为羞赧含蓄一个了。
可留仙怎么就晓得了那个他不应该晓得那个呢?白莲叶对此一直满怀疑惑,不过当她这个清晨打开房门偶尔瞧见这个不期而遇时候,她对这件事关注焦点一下子从师傅如何知晓欢霓喜欢他转移到了已经知晓欢霓心思师傅将会如何应付迎面而来欢霓这个问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