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搬石头砸谁脚,能怪他吗?侯爷既然偏心嫡子,让他偏心个够。反正媳妇是他做主娶,好不好都是他做主。七爷从军也是相当聪明举动,要是不辞掉刑部差使,派出去做官,家里让他带着媳妇,他还不能不带。这会儿你总不能让他带着四儿上战场吧?”
两人一起轻笑。另外那个年轻姑娘说:“这脑子也太聪明了,滴水不漏啊。”
“我哥哥这回要跟他一起去大同,七爷心思他们几个都清楚,连淮宁叔都偷偷地支持他。大丈夫做事,恩怨分明。老辈自然是不能忤逆,既然犯糊涂他拦不住,那就让糊涂去教他们。一日两日哪够啊,他这一走得好几年呢。只要他不同意休妻,四儿这几年还不把侯府上下折腾个天翻地覆?”
“这心也太黑了。跟自己家人都没个情谊了吗?”
雅舒说,“我倒觉得情有可原吧。泥人还有个土性呢。再说谅必四儿也做不出人命大案,丢人败兴可是他们自己找。”
对方又笑。
“我哥哥说,他们男人当中都觉得这是侯府错,四儿配不上八爷,你老着面皮硬退就算了,想娶徳雅也成,再找媒人另行下聘呗,这都是八爷事。你摆不平时候拿七爷顶缸,搁谁他也受不了这么大侮辱。七爷立志要做一番事业给家人瞧瞧呢。”
“也是,狗眼看人低有点刻薄,话粗理不粗。哎,可怜那四儿,长着一张聪明面孔,怎么会有一副糊涂心肠啊。不是以前听说,当面可看不出来。”
雅舒说,“上次我永泰公主府见过她一次。不说话,很腼腆。我可怜她糊涂没娘,还送了她一个荷包。结果转眼不错她就去骂丫头去了。不少人看见,背过她都叹气。”
“真可怜没娘教导。你看徳雅,金尊玉贵,多有气派。论出身她哪里比四儿强了?四儿可是原配嫡女。有娘没娘区别可真大。我今儿是头一回见,觉得形容举止还好。我姐姐头几年见过一回,说畏畏缩缩,人前一点都不舒展。通身没有半点侯府千金气派。”
雅舒叹了一口气,“要不八爷娘看不上呢。不过把七爷扯进来实欠妥当。这位七爷骨子里是个极要强,憋着立了大功回来才休妻呢。家人面前这口气他非得争个十足。”
“那要是死外头呢?”
“四儿只好守寡呗。我觉得反倒好,比被人休了强吧?呸呸呸,佛祖保佑,我都是胡说,罪过罪过,莫怪莫怪。”
听话那姑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七爷是不是也有点怜惜她可怜。好歹不是人家自己找上门逼着娶。刚才可是七爷亲自送她进来见纯亲王妃。”
“这中间我觉得另有缘故,我说给你,你可别告诉人。”
“嗯,我保证。”
“我猜啊,七爷巴不得她把丑出到外头来呢。她闹腾得越厉害,侯府就越丢人,那么骂侯爷人也就越多,侯府上下也就越没脸面,大家就同情他了,他不就要这个结果吗?”
“四儿丢也是他脸面哪,那可是他媳妇啊。”
“全北京都知道他去了大同,笑也是笑侯爷。他没什么损失,过上几年回来正好借故休妻。四儿闹腾小了他还会失望呢。”
“这是你想?你现也学这么坏了。”
“有个笨脑子,谁都能想象得出。大概就四儿一个蒙鼓里。”
两个人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倒把自己弄得情绪复杂。等到天上忽然放起焰火,感觉小院子里视野受限,两个人拉了手,急急忙忙地跑回嘉乐堂去了。
夏夕哆嗦着从梅树旁边站了起来,寒意从皮肤直达心底。她长到这么大,从来不相信人和人之间有赤果果恶意,现被这番偷听来闲话给震醒了。
他说:什么都不用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说:除了几位至亲长辈轻易不能忤逆之外,其他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别饶她。
他说:以后别那么唯唯诺诺见人矮三分,我见不得那种样子。
他说,我活着你管花,我死了你再省不迟。
祖父给家产全部交给自己,并不是怜惜她无依无靠,多是为表达心里轻蔑与高傲。跟这个人相处自己,脑子还真是不够用啊。她以为合理安排支出,为他看好这个家是个妻子应有职责,但是人家不稀罕。你管花个河涸海干好了,只要他活着,他不需要她来做什么贤妻。一年花四万两媳妇会北京闯出多大名头,会侯府搅起多大风浪,她傻得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
笨,笨,笨死了。他给过她很多次暗示,不吃子孙饽饽,避子汤,捷哥儿不得不交给她,但又有所防备,包括初夜那天夜里,他说那句话,侯府需要确认,他也需要确认。她当时听不懂,确认什么?现她终于明白了,确认她有堂堂正正折腾侯府资格!这个男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夏夕后院里又笑了起来,太冷,她又开始哆嗦,但是她忍不住地一直一直笑个不停。
夜未央,曲何长,金徽促声泱泱。王府元夕庆典正高~潮时刻。天上焰火,地上灯火交织成一片烈火烹油灿烂景象,她从嘉乐堂旁边巷子里绕出来,穿过这片繁星溅落宽广庭院,独自静静离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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