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这把适才发生的一番争执禀报给老侯爷听,许静瑜却不及细听,站起来说了声:“我去瞧瞧。暂且告退。”
老侯爷点点头,放他去了。听完大太太的陈述,老侯爷表态说:“我愁了几个月了,老大媳妇既有此意,我支持。瑜哥媳妇担不起这个责任。好孩子别给她带坏了。”
易嫁这个秘密并未在侯府传开,所有人都记得侯爷险些挨打,大太太被处禁足的那场风波,以为老侯爷对德雅的不满还停留在那一日。
老太太说,“唉,也是可怜见的,生孩子那天吓死人。自己以为活不成了,隔着一扇门,跟老八道别,让老八别只记得她的坏处。两个人一起哭。我这心里好生难过。”
老侯爷却摇头,“两码事,因了这个孩子,我们不休妻已经很善待她了,再有别的想头,就是人心不足了。”
“过了年她才18,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让她心如槁木死灰根本也难。别的念头她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眼跟前就是舍不得老八,舍不得孩子。自己不得长辈喜欢,别的亲的近的也没有,最怕这至亲骨肉的孩子也跟她生分了。在德州她缠着跟我说,她从小爱念书,将来也可以早早地给庆哥启蒙识字,还能教他弹琴什么的,决不能让他落在捷哥的后面。想养孩子的那点心思偏偏不敢明说,不是不可怜的。哎,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娘又心软了。”许萱河笑着说。
老太太点头,“是的,软了。不过如今你们拿主意吧,我就是说说而已。易嫁七歪八倒的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以后不揽事了。你们看着办。”
大太太说,“这个德雅今天也是牛心左性发作了,给我争得寸步不退。大家刚刚也听见了,晕了救过来,又跪回去了。咱们家的儿媳妇越来越有性格了。”
夏夕躺着中了一枪,装没听见。
二太太笑着问静琳,“你怎么看?”
静琳说:“娘又考我。”
老侯爷倒笑了,“你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这个做法是对的。你入宫为后,掌管后宫,时时处处既要公道还要给人留余地,不是简单的,须得有个主见。说说看。”
“祖父既要考我,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对不对请您教导。正像您刚才说的,既要公道还要留余地,这个原则也适用于八嫂吧?她是庆哥的亲娘,生孩子差点丢了命,一回来就被领走,好像有点无情。孩子自幼离了亲娘,常理上也是可怜的。我这么想,能否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先哺育着看,反正现在还小嘛,每日吃奶睡觉,跟着娘还少受委屈。等到发现不妥当,或者年纪大了几岁,需要严格教育的时候,再分开也不迟。那时大伯母要是不放心,尽可以放在您的自己眼皮子底下,反倒省了这几年的操劳和辛苦。”
大太太说:“我担心的是,庆哥被这个娘拿捏住之后,将来事事听她娘的,万一胡行起来可怎么办呢?”
“有八哥啊,”静琳笑着说,“八哥彬彬君子,有他的言传身教,庆哥一定会长成个好孩子的。”
老侯爷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怕他也跟你老太太一样,经常容易犯心软。”
话音未落,许静瑜从屋外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进门就跪下了。
屋子里一阵骚动,大家互相使眼色,猜测许静瑜此举的用意。
“祖父,您说得对,我是容易犯心软。我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我性格中的一个弱点,既然秉性难移,我只求以后心软的时候有足够的理由,守住做人的底线,不当滥好人就是了。”
老侯爷问:“那你想怎么办?”
“求祖父,也求侯爷和母亲再给德雅一个机会。庆哥如今还小,请你们怜惜她疼爱孩子的心。如果你们不能放心她教育孩子的能力,那么我答应你们,四岁之后由母亲带走抚养。这样是否可行?”
老太太问,“你媳妇冷天跪了这么久,现在怎么样?”
“发烧了,满口胡话,非常地绝望。”
“你觉得她行吗?”大太太忧心忡忡地问。
“母亲,庆哥有这样的娘是他的命,是好是歹自有天意。我只能尽力而为。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我有什么责任。”
大太太眼圈一红,“可怜了你了。”
不知为什么,许静瑜的眼睛电一般地向夏夕闪过,捷哥靠在她怀里,两人很关切地注视着他,他觉得心底又是一痛。
一场争子风波无声而起,无声落幕。
三天之后,德雅病愈,去了戒心庵探视母亲。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够又关着门说了一个时辰。回来后,德雅借着无人之机,将几件古玩,一块血玉封在锦盒里孝敬了大太太。
大太太无声笑纳。
作者有话要说:100章了啊,我居然这么能干,赞自己一个。请亲们不吝打赏鼓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