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闲几乎可以想见瞿氏的话多么尖酸。
段瑜背井离乡,本为不负所爱,可是瞿经融却以母为天,唯孝是从,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终是积久成疾。
瞿氏的性子哪儿能忍受一个药罐子,虽然当时段瑜已生下了一双儿子,瞿氏却是说段瑜耽误了瞿经融当官的路子,这是她找大师算过的。
段瑜在北平的那份心性又上来了,看着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丈夫,她终于忍不住了。
挥毫间又见当年风采,只是这次是自己亲写的和离书,她盖了瞿经融的章,然后一个人搬到了茂城远郊的这座小山。
没有经济来源,又受了这般大的打击,虽不至悔不当初,心中却也是有几分懊意的。段瑜死前,床前只有八岁的大儿子一个人。
瞿世峥的声音淡淡的:“妈说,如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过下辈子,那就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知闲心中所想,一切已然有了答案。
瞿家像一个没有爱没有感情的魔窟,吞噬着一切美好,只是一味的伸着贪婪的喉舌索求那些富贵和权势。
纵然当年段瑜对瞿经融的感情赤忱而热烈,甘愿为他放弃一切,却仍是难免以悲剧收尾。
这恐怕跟衍之离开瞿家也有很大的关系。
只是难为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慧极必伤,许是如此,他从小便承受了这么多,千般难过,自己一个人压在心里头。
知闲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拂着他的发,一双漂亮的眼睛端着温柔的细碎光芒。
“衍之,妈已经做回了段瑜,我们应该祝福她。之前因为它而备受冷落的那些荣耀,如今你都已经有了,可是你也不屑,我也没有在意,不管多少年过去,不在意的人总是不在意,妈的选择是很明智的。”
石碑上四个遒劲的大字再次入眼,知闲只觉得那几个简单的笔画纵横间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就在红瓦高墙的北平城,就在流觞曲水的茂城边,而更多的,是浸润在她心中那甘冽却含辛辣如佳酿一般的积淀。
“嗯,知闲,你说的对。”
他一笑,而后起身,伸手拉起了她。
瞿世峥并未告诉知闲,这是他第一次带别人来段瑜的墓前,段瑜的墓,于年少时候的他是一个倾吐心事的地方,即便如今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了称作只手遮天也不为过的地位,也是一个难以释怀的地方。
他就向她敞开了心扉,慢慢的将那些从未提过的过去,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抽丝剥茧,而她三言两语,便轻易的让他卸下了那些隐藏得很深的包袱。
山间月华皎洁如练,他与她十指相扣,一步一步向着儿时噩梦的渊源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