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里头盘腿坐了个颇为俊俏的女人,我险些扑到她身上去。她着了一身草绿的……呃……侠客衫,剥着花生米,正对着那帮打成一团的懊糟玩意儿看得兴致缺缺。她见了我,只挑了挑眉,深邃的瞳仁里透了些疑惑,却也不说什么。我将她这表现理解为不介意与我同看一场戏,便一点儿不客气地爬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坐着紧张地盯着外头。
“姑娘,好看么?”她不经意地问我。
我想我的表情是事不关己的痛苦,只道:“啧啧啧,我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看得想吐。”
“那就吃点儿东西。” 她递给我一把花生米,继续道:“那不是你东家么,怎的不去护主?”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脸,那些方才还说说笑笑的丫鬟妹子此刻脸上惊恐无助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以前是东家,就在刚才,便没什么关系了。再说了,我跳出去能干什么,白送一条性命罢了。”卖身文书都给我撕了,谁也不再欠谁。
“呵呵。”她冷笑了一声,我确定她是在冷笑。兴许她当我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我为什么要与他刘家讲情义而枉顾自己的生死?
“你叫什么名字?”
她冷笑完了还友好地问我名字,我觉得这女人的脑子简直不可思议。
“我叫楚盼娘,是刘府的梳头娘。”我竟老实地答了她,还说自己是个给人梳头的!原来我的脑子更是傻得可以!我应该说自己叫个什么云娘雨娘的,何必在这种生死一线又想重新做人的时候将人做得这么笨拙老实?但说都说了也没办法,兴许是她身上那种奇异得让人生出倚靠之心的气场迫使我不得不如实作答。“那个……姑娘,你又怎么会在这儿?”为了讨回我满心的懊悔,我没话找话,虽然对她,我丁点儿好奇心也没生出来。
她瞟了我一眼,道:“路过而已。”
外头打杀了两柱香的时间,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叫嚣着打劫的凶神恶煞挥着大刀砍伤了家丁,吓跑了媒婆,又拿着麻绳扎扎实实地将剩下的人捆成一堆。那王家三公子王在安一身的清爽神气早已不在,只剩紧锁的浓眉与说不尽的不甘。
这时,我看见那群山贼里领头的大汉转身向我们的方向走来,不由心下一颤。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俊俏的女人,她似乎丝毫不惊讶,只是脸绷紧了些,多了些高高在上的凛然气息。咦?这人怎么不会害怕?
“当家,新来的二狗子昏头了,错手杀了个抬轿子的。”
“……”对谁说话?是她??!!我咽了口唾沫,已经无语了,身边这女人居然是他们的头儿?!
“晦气。老规矩,谁杀的,回去赏二十鞭子。”她也不站起来,依旧坐在树丛后头,只正了声说出些让人觉得意外仁慈的话,片刻,脸上又出了些不屑的笑意,她道:“新娘子和值钱的玩意儿带走,至于旁人,提醒提醒他们,少惹麻烦。”
“是!”那大汉听了吩咐便提刀离去。
怎么一个女山贼头子还拐人家媳妇玩儿的,这不科学。我恍然觉着……还是少管闲事逃之夭夭为好。
“那个,当……当家,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我慢慢地往边上爬,冷不丁地脚脖子被她紧紧拽住,她轻飘飘地吐出一番颇有意思的留辞:
“我见姑娘有趣得紧,不如随我上山照顾你家小姐,住个三年五载再走不迟。”
迟!!!怎么不迟?!!!!我觉得我快泪奔了,可惜她的手一点儿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我可以推辞么?”我转过头,隐隐还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果断用三个字就将我的幻想拍得比面粉还细碎:
“不可以。”
于是乎,不久之后,坊间多了这么一个传言:“前些时候王员外与刘员外结为姻亲,想那日正是天清气朗惠风和煦,本该是个大喜日子,可时至晌午,王员外家的迎亲队伍接了新妇在青云山的山道上落脚,竟遭了邻山那无法无天的白水寨毒手,那价值千金的嫁妆被劫走不说,就连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也就是刘府千金刘卿颜,也被捆上了山啊。哎哟哟可怜那王三公子一日之间人财两失,可对上那邪门儿的白水寨,还能有什么能耐。哦,对了,据说这回白水寨还抓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梳头娘。啊?你问那梳头娘叫什么名字?我哪能知道。不过传言里白水寨主常问夏不止通神灵,还好女色,想来是人家新娘子长得好看,常大寨主怜香惜玉的劲头来了,便抓个丫鬟好贴身侍奉。哎呀呀,看来刘小姐是要有去无回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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