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质问和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她依旧俯视我,俯视着与我对视良久,眼神专注,似乎在揣度我要说的话,我所想的事,以及我这整一个人。我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维,心无旁骛地回视,好让她什么都看不出。
“是又如何?”她终于收回了那种让人紧张的目光,端起手边的茶碗,一边把玩着茶盖一边道。
她那些手下见她心情不坏地回答,便闭上了嘴。
“我家小姐幼时得了怪病,病之时满脸红疹高烧不退,当日幸有得道高僧路过家门,做法驱除病邪,并赠予一粒神丹方才治愈,只是那僧人说,这丹药只对处子有效,待得小姐年满婚嫁,需与夫家服下另一方药丸,方可确保往后平安无事。只是从前这药丸只按着方子制了两粒,一粒是小姐的,另一粒,早在前几日便送了给王家三公子服下了。今日当家未服那药丸,若是当真娶了我家小姐,恐有祸事降临啊。”我编着故事还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本姑娘一脸的善良就是有蒙蔽他人的本事,即使这故事破绽百出。
“哦?那你的意思是……”
“正巧这药方我当初是见过的,需得木槿、百合、玉兰、芍药四种花木,取头年的根,次年的叶,三年生的花瓣,四年生的花粉,细细研磨,拌上金银花蜜制成药丸才可。”我暗暗想着若这东西当真做出来了,是个什么模样,又会不会吃死人。但怎么招,似乎都是个很香的东西,或许会很好吃也说不定。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到底信是不信啊?干嘛只瞪眼不说话!
“好,姑且信你一回。”她这话一出,我如释重负。我瞎说的这些个玩意儿,哪有这么容易收来,就算是专业的花匠,若不是亲自种植,要区分这些花木的年份也是不易,更何况现在正值初春,尚未到花期,还能拖上好些时日。
“但虽说不能同房,也不妨碍成亲。”她将茶碗往桌板上一敲,起身对众再次宣布“明日成亲”,便翩然而去。
很久很久以后,我依旧不明白,常问夏为何执意要娶二小姐。又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告诉我,因为刘卿颜和那个人有一样的眼睛,湿润的,晶亮的,透着柔和的光。
我与刘卿颜被两个小丫头送入了客舍,环境自然与刘府没法相提并论,却是比想象中阶下囚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倍。独立的小栋,简朴却干净,门外有个不算大的院子,长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却是生机勃勃,养了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儿,靠近一些便叽叽喳喳地一哄而散。
小丫头们打了水来,准备了面巾,又将我拼死带来的头油盒子还了我,尔后乖乖立于门外。她们告诉我,二人一个叫霜妹,一个叫虹姑,就住在隔壁屋,小时家乡旱灾,成了乞儿,被当家捡回寨子做了婢女。她们还告诉我,待明日刘卿颜嫁进了当家的院子,这地方便是给我住的了,晨起出门伺候,日落方能回屋,还有就是,夜里要锁好门。我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心里却满得膨胀开来:“本姑娘是要在这狼堆儿里做一辈子白工了么!”
回到屋里,刘卿颜已摘了盖头,盖头拽在手里,昂贵滑软的布料被蹂躏的皱皱巴巴。我走过去,卸下她的凤冠,拆了她的髻,放下一头青丝慢慢梳理。她从镜子里看我,眼眶红红:“盼娘,好在有你。”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不知还有什么台词可将这话题延续得不那么悲伤。
“但是明日,我还是好怕。”她继续道。
“我理解你,二小姐。”我们通过镜子对视,抛却主仆这层关系,一切变得尤为自然。
“你放心与那当家成亲,她毕竟是个女人,又暂且不会动你……”我看着她因羞涩而微红的脸,忽而想起若不是这场意外,这女子本当在今夜蜕变成一个或是风情万种或是贤良淑德的人妇。果然,造化弄人,兴许一切不和谐的事情本就该有些曲折才会合情合理。
“哪日她真制出了你胡诌的药丸,若是在安和爹娘还是没有来救咱们……可怎生是好?”她皱着眉头,容貌竟越显得精致。
“呵呵~若是姑爷这般无情无义,二小姐不若试着喜欢那山大王。”回想起初见时那女人身上让人莫名安心的气息,我笑道:“兴许女人比男人更可靠。”</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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