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德领我出了大殿,从回廊绕过湖畔,进了一处后院。这一片大院子,中间是空地,绕着四周的廊下是一间间僧舍,他把我领到东北角一个房间,里面很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
别说电脑,就连电视机、书和报纸都没有。我心凉了半截。屋里总算还有电源,我随身带着手机,能打空闲时间。
我这次来随身没带什么衣物,不知要住多长时间,我问释德吃饭怎么解决。
释德告诉我,他们和尚一天只吃两餐,所谓过午不食,没有晚餐这个概念。平时吃的都是素斋,如果我不嫌弃可以和他们一起吃。如果觉得不合口味,出了寺院往山脚下走,有一些食杂店,可以买到东西。
我心里稍安,他临走前告诉我,明天早上三点过来接我,一起打扫院子。
等他走了,我看着外面空空的院子,有些凄凉。回想老和尚说的话,他让我自省,我本来已经在检讨过错了,可没等我说完,他就说我不知道自己犯的错误。
这是什么意思呢?怎么才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想的无聊,便不想了。明天早上还要早起,我晚上没有吃东西,很早躺下了。
山中寺院远避尘世,有一点好处,清净,没那么多烦心事。晚上伴着阵阵暮鼓,睡的也踏实。我正呼呼睡的香,被人摇醒,迷迷糊糊睁眼,看到释德站在床前。
外面天色巨黑,万籁肃静。
我爬起来迷糊地说:“师父,干嘛啊。”
“到三点了,起来打扫院子。”释德说。
我暗暗叫苦,十分不情愿地离了温暖的被窝,穿上衣服。脸也没洗,蓬头垢面出来了。
院子里已经有一些和尚在打扫,黑暗中,和尚们寂静无声,各干各的,显得十分肃静。
释德给了我一把大笤帚,带我从院子后门出去。走了没多远,还有一大片空院,远处是巍峨的高山,天空清冷,释德让我打扫这片院子。
他指着院子的深处,那里有一座小庙,低声说:“齐施主,这片院子就交给你了,只是记住,不要去打扰那座小庙。庙里有人在修行,不要误了人家的清修。”
我答应一声,他看着我开始打扫,点点头走了。
这片院子太大,这么扫也不是办法,做事得有点章法。先从院子最里面开始扫,一点点往外推,这样可以不留死角。
扫着扫着,就来到那座小庙前,我往里看了看,开着庙门,里面黑森森的没有光,大晚上的有点瘆人。既然和尚吩咐过,我不方便过去。我不是多事的人,入乡随俗嘛,何必讨不自在。
我绕过这座庙,继续打扫,干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院子打扫完毕。
我蹲在地上喘气,天色蒙蒙亮,周围的情景看得愈清晰。那座小庙门口的廊柱上贴着一副对联,也是没事,我走近了去看。
对联是用金字描绘的,写得龙飞凤舞,上联是“独夜不能寐”,下联是“摄衣起抚琴”。
我大概了解一些对联的规则,觉得这好像不是对联,因为没有对联的对仗,可能是诗吧。
正看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是选自当年建安七子王粲的《七哀诗》之二。”
我赶忙回头看,身后站着一个光头,他和我的个头差不多,看不出多大年纪,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嘴角洋溢着笑,非常平和。我原以为他是寺院的和尚,可看到他并没有穿僧衣,头上也没有受戒。
我赶忙道:“我也是瞎看。”
这光头继续道:“你知道这诗的下半句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
“丝桐感人情,为我悲音。”光头说:“这个王粲还是有一些佛意的。”
他一说到“悲”字,我胸口那枚项坠突然灼热一下,似乎有了反应。我捏了捏项链,问:“你是哪位?”
这里是寺院重地,层层院落之后,现在又是凌晨,能来到这里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光头指着我身后的小庙说:“我在这里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