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沉默着往回走,度假村夜景宜人,远处是轻轻的江水波涛声。
“你感觉出来了吗?”藤善说。
“什么?”我看他。
“黎云谈起他爸爸,咬牙切齿的。”藤善说。
“黎云和黎礼是亲兄妹,他爸爸常年在国外,几乎不怎么关心他们。父子之间关系肯定特别淡薄。他们兄妹两个还有黎菲,那才是手足之情。”我说:“现如今这件事关系到黎云的妹妹,从他杀伊万的经过就能看出来,这小子确实动了杀心。”
藤善叹口气:“那个黎父也是,死的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或许啊。我这么猜测。”我说:“黎父这个男人生性寡淡,作为黎家的顶梁柱,外面肯定还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私生子,孩子一大堆。死了一个从小就没什么感情的女儿,或许对于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藤善道:“你仔细想想这件事,颇有玄妙。黎云进京,藏在非常私密的地方,黎父就能知道。而黎父说的话也很有玩味,说洪东东是太子。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黎父现在已经站队到了洪家。”
“其实再往下细究,还有个问题。”我说:“咱们现在很多情况不知道,我也是大胆分析。”
“你说。”藤善看我。
“洪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陈玉珍曾经跟咱们说过,洪先生一旦过世,继承人会是个大问题。洪东东是长子,可谁也不认他。洪西是小儿子,虽说不着调,人又跑路在国外,可毕竟家族内外都认为他接洪先生的班顺理成章。”我说。
“你的意思是,”藤善倒吸口冷气:“洪家内部也可能分为两派?”
“别忘了历史上可有康熙的儿子九龙夺嫡这一说。权势面前,没有什么亲兄弟亲爷俩,越是关系亲近,下刀越狠。”我说。
藤善道:“黎父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洪东东,说明他已经站队在洪东东这一派了。”
我点点头:“他押宝了。如果我是洪西,肯定恨不得这个哥哥死,为自己扫清障碍。”
藤善看着江边夜色,喃喃念道:“吾本西方一纳子,为何流落帝王家。”
“这是谁的诗?”我问。
“传说是顺治写的。这老伙计有点意思,万里江山不要,脱下龙袍去当和尚。”藤善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
“有些时候,”我说:“身在局中,也是身不由己。可能这个位置并不是你想要的,可偏偏时局需要你坐上去。”
“放下,不单单需要勇气,更是大智慧。什么时候放下,如何放下,这些都是学问。”藤善说。
他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的神识之梦。”
“怎么?”我疑惑地看他。
“你在神识之境里是个中年男人,捡到一个能预兆未来的盒子,打开盒子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藤善看我。
我倒吸口冷气:“是黎父的脑袋。”
我们两人同时停住脚,没有说话,互相看着。此处的林荫小路空无一人,远处江水作响,夜风轻轻吹拂。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未来事是真的,那么黎父真的死了。”藤善说。
“站队押宝这种事本身就是凶险无比,再大的本事再高的能耐,进入局中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我说。
“黎父如果死了,这么说来洪东东最后失败了?”藤善问我,也在自问。
“算了,别想那么远。”我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先把铁椅山之行搞定。如果,”我顿了顿:“如果黎云找机会要杀我,你一定要阻止他。”
藤善看我,点点头:“应该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藤善忽然停下来看我:“要不然……”
“什么?”
“要不然去铁椅山的时候,咱们找个机会先下手为强。把黎云……”他做了个刀子斩落的手势。
我眉角跳了跳,看他。
“怎么样?”藤善说:“依我们两人之力,同时携手,来个出其不意,拿下黎云还是有很大把握的。等着他动手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