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时都像是长了脚一样,很快就能传遍每一个角落。聚芳宫里的事当然也传到了当今的贵妃娘娘杜菀之的耳朵里。贵妃娘娘身怀六甲,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闲闲道:“皇上倒是喜欢她,一个月里从个小婕妤爬上来做了这贤妃娘娘,现下里又赏她这么些东西。”
万安宫里的宫女哪一个不是玲珑七窍心?贵妃娘娘的父亲可是手握兵权的骠骑大将军,在朝堂上说话可是响当当的,而这杜贵妃进宫两年里独得圣上宠幸,如今又是怀了龙种。那聚芳宫里的新人即使如今得宠,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跟了时间最长的心腹宫女芳翠便道:“娘娘,奴婢听皇上身边的太监说,这万岁爷现在都不愿去贤妃娘娘那了,这不才赏她那些个东西。”
“哦?是么?”杜菀之轻轻一笑:“芳翠啊,你是什么时候入宫来的?”
芳翠一愣,连忙答道:“奴婢五年前进的宫,两年前娘娘进宫,有幸被内务府遣来伺候娘娘。”
“那你两年前在哪里当差?”
芳翠又答:“两年前就在内务府未得入宫来。”
杜菀之听了这话,终于挑了挑眉:“所以啊,你懂什么……”一说完这话,杜菀之又笑了笑,说道:“以后那宫里的事情不准说给我听,也不准在我面前嚼舌根。还要是被我发现了,自己掌嘴。”
杜菀之笑着说这些话,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地抚着小腹,神情却突然一点点冷下去。芳翠立马低了头,不再说话了。
终于入了夜,炎热的天有了一丝丝凉气,承乾宫里烛火扑闪扑闪,大太监桂圆倚在一旁,神色难看至极,眉毛几乎挤到一块去,欲言又止的模样显而易见,又偏偏垂下了头不敢吭声。
“小桂子,桂圆!”浓重的酒气扑过来,突然有事一声浓重的打嗝声。带着酒意的男声又响起来:“桂圆!朕喊你呢!给朕滚过来!”
桂圆连滚带爬终于扑过来,一下子就爬到当今圣上的脚下,抱着腿竟然哭出了声:“万岁爷!万岁爷!奴才求您别再喝了!”
这会儿承乾宫里的其他太监宫女早就被桂圆打发走了,于是空旷的宫殿里这大太监的哭声愈发显得尖利起来。承天皇帝周熙烨终于瞄到了正抱着他大腿的奴才,当下眉头便皱了起来,不耐烦道:“给朕拿酒来!宫里人都死了么!”
桂圆于是愈发哭得厉害,竟顾不得许多,试探着问道:“万岁爷要去贤妃娘娘那边么?”
周熙烨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可是一会儿他就像忘了这个人一般摇了摇头,一幅不记得的样子,又灌下了一大口酒。
桂圆这时候豁了出去,又提醒道:“万岁爷,聚芳宫里的贤妃娘娘,今日您还让奴才送来许多赏赐的物什,您忘了么?”
“哦……”周熙烨拉长了声音,终于仿佛记起来,可是脸色突然一变,竟然大怒:“谁把她弄进宫里来的?!谁让她倒朕跟前来的!她是谁家的女儿!”颠三倒四问了几句话,又仿佛不期别人回答,自己又絮叨开来,这一下子语气又突然缓和,翻来覆去竟然一遍遍地呢喃着那位贤妃娘娘的名字。
一声声,一声声“嘉应。嘉应。”
“哐当”一声,桂圆脚跟上皆是碎片,周熙烨将酒瓶一砸,手心里竟然有鲜血淌下来。
桂圆的眼泪立马扑簌扑簌的流,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竟然说道:“万岁爷,您这是何苦?”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要去传太医。
可是周熙烨却拦住了他,虽然满身酒气浓重,却仿佛一时间突然找到了神智,语气间恢复了往前的帝王之态,清冷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说道:“摆驾聚芳宫。”
周熙烨没用玉辇,随身只跟着桂圆。晚风习习吹来,从承乾宫到聚芳宫的路上有一池满满的荷花,幽幽的芳香萦绕在主仆二人的鼻尖。周熙烨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也不准桂圆扶着他,走过似乎漫长无比的石桥之后,他没头没脑地问道:“桂圆,你说,这荷花香还是梨花香?”
桂圆愣了愣,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用最为妥帖的答案:“依奴才看来,万岁爷喜欢哪一种,那种花必定香得与众不同。”
周熙烨步伐迈得快,桂圆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也不知道他听到这回答没。
满池的荷花抛在脑后,聚芳宫便显现在眼前,这时候宫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桂圆连忙小跑,传道:“皇上驾到!”
周熙烨似乎有些不耐烦,等了一会儿,宫里大亮,一大帮子人跪在他面前,最靠近他的人低眉顺眼,满头青丝松松地绾了一髻,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过来:“臣妾恭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