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来照相的人就寥寥无几了,淑芳坐在凳子上数着今天登记的票数。
“多少张啊?”齐南走过来问。
“不少呢,你猜猜!”
“五十张?”
“不对!”
“那多少啊?”
“六十二张!”淑芳高兴地说。
“那就是十二块多呢吧!”
“是呀,十二块四毛钱!”
十二块对于现在还说似乎根本就没什么钱,十二块钱能买的东西太少了,但是对于那个年代十二块钱就挺多了,条件不好的人家,十二块钱可以过一个不错的年。
整个下午,齐南大概又照了七八张照片。傍晚的时候,太阳变得腥红,隐匿在层层的云里,那些云就变成了火烧云,整个西边的天一大片。淑芳准备要做饭了,她关上了那两扇陈旧的木头门。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起了门,很慢,一下一下地。
淑芳赶紧走过去拉开了门。她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挺清秀的姑娘,她和今天来这里照相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穿得很鲜艳,一身儿彤红色的衣服,里面穿一件雪白的衬衫,她的鞋也是白色卡边的帆布鞋。
“姑娘,你是照相吗?”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进来吧!”
她轻盈地走了进来。
淑芳坐在收款桌前拿起了笔和票据本,她问:“你叫什么名字,照几张啊?”
“一张!”她淡淡地说。
“叫什么名字啊?”
她好像想了想说:“叫红红!”
淑芳看了看她,觉得她的衣服就是她的名字,然后说:“哦,两毛钱!”
她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褶皱的一块钱来,她伸出手递给了淑芳。
淑芳接钱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很白嫩,就像婴儿的手一样,淑芳给她找了八毛钱递回给她,然后说:“那是照相室,进去吧!”
她朝着照相室轻盈地走了过去,淑芳看见她一头黑发亮亮的,看起来很有气质,都不像是这贫穷小镇上的人。
她走到了照像室的门口,推开门进去了。齐南从另一间屋里里走了出来,他盯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看了一眼,他的心抖了一下,他发现这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特别像镜头里飘过去的那个人。暗淡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有些朦胧,可她的脸却白森森的,没有什么表情,齐南打开了照相时用的瓦数较高的灯,关掉了刚刚那盏灯。
“我看看你的小票!”齐南说道。
她伸手递了过来。
齐南看到上面写着姓名红红,相片一张,然后还给了她,接着齐南问:“你是自个儿选背景,还是我帮你选?”
“我看看!”她低低地说。
齐南拉动着背景画轴,当画面转到小桥流水的时候,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就它吧!”
齐南拿了一束熟料花走了过来,然后说:“这个拿在手里!”
她两手捏着那熟料花静静地站在那里,衬托着画布上的小桥流水,她显得温婉恬静。
齐南将脑袋钻进了红布里,从镜头里看它,不知道是镜头脏了还是什么原因,她在镜头里显得很模糊,齐南站起身来拿了一块擦拭镜头的棉布,他把镜头擦了擦。这期间,那个叫红红的女子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照相用的道具一般。
镜头擦好后,齐南又俯下身去,眼睛望镜头跟前儿一凑,他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突然,他惊怵了。
齐南“呀”地一声叫了起来。他看到,镜头里那个女孩儿竟然是正立地站着,正对着镜头静静地笑。
“怎么了?怎么了?”淑芳听到了齐南的叫声,赶紧跑了进来。
“没……没事!”
红红也莫名奇妙地看着齐南。
“那你叫什么啊?”这时候淑芳问。
“照相机有问题,吓了我一跳。”
“相机有什么问题啊?”淑芳说着走了过来。
“你看看!”齐南指着照相机的镜头。
淑芳轻轻弯下腰去,从镜头里看了看,她莫名地抬起头看着齐南说:“镜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看到人是正立的吗?”
“瞎说不是,你看看!”
齐南半信半疑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镜头里的红红又是倒立的了。没错啊,可刚才明明看到的她是直直地站在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