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刮起了风,吹得天昏地暗,一边刮风一边还夹杂着雪片,窗户也呼呼地响了起来。
这时候,老金家的最小的儿子老四跑了进来,他叫金旺,他大声说:“大,外面下大雪了,还刮着大风,快冻死了!”
金老头说:“老曹,你看看,这是天要留你呀,想走都不好走了!”
我爷说:“也就二里地,能回去!”
金老头说:“行了,你呀就住下吧,省的挨冻,家里人也知道你来我家了,没事的!”
说了半天,我爷还是住下了。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开始睡觉了,我爷睡在了边上,和门挨得最近。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爷忽然感觉到肚子难受,一阵儿一阵儿的,于是他就坐了起来。
金老头睡在我爷的旁边,他也忽然醒了,就轻声问:“老曹,干嘛去呀?”
我爷说:“肚子难受,我出去上趟茅厕!”
金老头说:“茅厕在院里,你拿个手电!”
我爷穿上裤子,披上了棉袄就下了地,他拿上手电出了院子。
院子里还在刮着风,雪就像沙粒一样被风吹得到处飞扬。我爷裹紧了衣服,用手电筒照着路面,走到了茅厕里。可是,他解开裤子刚一蹲下,就觉得肚子一下不难受了,而且也没有要方便的感觉了,真是怪了,他等了等,还是没什么感觉,于是提起裤子就又往回走了。手电筒照亮的空中,全是细细的雪粒在飞舞,地面白白的一层。
我爷推开堂屋的门又进去了,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按灭了手电筒。这时候就听金老头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爷说:“嗨,出去了,肚子又不难受了,白跑一趟!”
“那快上来睡吧!”
我爷又上了炕,脱了衣服,睡下了。
睡了没多久,就听得堂屋的门有响动,咔咔地,就像是有人再一下下地推门。
金老头也听见了,他低低地问:“老曹,你回来的时候,堂屋的门关好了吗?”
我爷说:“关好了呀!”
“那你听,门怎么响开了?”
我爷说:“不知道呀,我下去看看!”
我爷下了地,拿了手电,去堂屋一看,门关得好好地,他走进屋里说:“门关得好好地,估计是风吹得吧!”
我爷刚一上炕,那堂屋的门又咔咔地响了两声,当时我爷的心里就有点害怕,估计那金老头也有点害怕吧!
门刚刚响完没多久,就听到堂屋灶窑里的干树叶哗啦哗啦地响动了起来,就像是有人用手在刨那堆树叶一样。
瞬间,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醒来了,大家都被这不得而知的声音弄得心惊肉跳的,谁都不敢出声,包括我爷。
忽然,那刨树叶的声音消失了,就听得堂屋水缸里的水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那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滴答滴答滴答不停地滴着,所有人都惊呆了。老大,老二,老四都挤成了一团儿,他们使劲地往母亲跟前儿挤着,金老头也不敢出声,我爷睡得离门最近,他这时候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过了一会儿,滴水的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匣的声音,木头风匣吱啦吱啦响了起来,似乎有人在一下下地拉。
就听着几个孩子再叫:“有鬼,有鬼!”
其实,谁都知道了,就是没人敢说,孩子们一说,大家就更怕了,大伙都把被子捂在头上留一个小小的洞,惊恐地听着。我爷说当时他那脸估计都是土黄色的。
没过多久,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儿打开了,所有人都惧怕到了极点,他们知道门外那个看不见的家伙就要跑进来了,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都开始往一起挤了,我爷也使劲往里挤,他真怕被什么东西一把揪到地上。
门开了以后,就听到有个东西啪地一下跳到了柜上,我爷从被窝的缝儿里往柜上看去,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就听到那东西上了柜以后,东敲敲西敲敲,柜上的水杯噼里啪啦地似乎都被它弄倒了。
这时候,孩子们已经哭成一团儿了,金老头的老伴这时候也哎呀哎呀地叫了起来,但没人敢动弹,我爷把被子的四周揪得紧紧地,他的心在狂跳着。
忽然,从堂屋卷进来一堆树叶,哗哗地满家飞舞,落得到处都是,那鬼东西猛地从柜上又跳到了地上,捧起地上的树叶使劲地扬。我爷都快要奔溃了。
一瞬间,屋子里又鸦雀无声了,孩子们也不哭了,老伴儿也不敢叫了,一片死寂。这时候就听到有个东西细细地哭了起来,长一声儿短一声儿的,哭得让人毛骨悚然。
金老头猛地大叫了一声:“三儿,我的三儿!”
他刚喊出这句话,那哭声就越来越小了,从屋里渐渐地移到了堂屋,然后就听到堂屋的门咔咔地响了两声儿就没动劲了。
那一夜,谁也没敢再说什么,也没敢再动一下,大家都没睡好。
天蒙蒙亮了,院里的鸡就开始打鸣儿了,院子里慢腾腾地亮了起来。天亮了,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大家一个个地把头都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双双腥红的眼睛。可奇怪的是,屋子里一切都整整齐齐,树叶也没有飞得到处都是,柜上的水杯也都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里屋的门也关得紧紧地。
大家都惊怵地看着四周围,金老头一点点地坐了起来,他慢悠悠地说:“肯定是我家老三昨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