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床单起床,随即露出一身精瘦而漂亮的胸腹肌肉。这样的肌肉对于一些女性来说是完美的,因为她们不太喜欢那种肌肉太过于鼓突,胸部堪比D CUP的健美肌肉男,也不喜欢一脱衣服只看得到骨头的排骨精。西多尔这样一露,应该很是迎合了一些人的胃口。
当他在镜头面前快速地穿衣,然后瞬间由一个从噩梦中苏醒过来的惊慌男变成西装翩翩的贵族公子时,这样的变化也很完美。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看起来很陈旧,那上面是两个小男孩,衣服像是九十年代的。他们笑容灿烂的互相搂在一起,背景是一架从天上飞过去的过山车。
西多尔叹一口气,盖下相框。他吩咐管家准备车,锃亮的黑色加长车子在西多尔忧虑的眼睛里驶向长岛的郊区。目的地是一个已经荒废许久的游乐场。那里的杂草甚至盖过西多尔的膝盖。
摄像机这个时候给了西多尔眼睛一个大大的特写。细碎阳光泼洒下薄薄一层金粉,他铺在西多尔湖蓝的眼眸前,像颗宝石般流光溢彩地璀璨着。随后一群飞鸟从杂草丛里被惊飞,他们尖叫着成群四散开。在这片声响之中,镜头越发靠近西多尔的眼睛,然后我们在这双迷人的眼眸里看到了灯火通明,不可一世地像个帝国一样的庞大游乐场。
画面开始变得老旧,带着那个年代时期特有的晦涩感。
摄像机退出西多尔的眼睛特写,然后我们看到了拥有这双眼睛的正太欢天喜地地拉着好友冲进游乐场里。西多尔像个幽灵,怀念而伤感地跟在两个小正太身后,看他们冲进人群里,然后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的天是海蓝色的,那个时候的游乐场是快乐的粉色和橘色。而现在,天空是蓝灰色的,游乐场只剩下一片昏黑。
玻璃破碎的声响传来,西多尔恍惚从那场环境中走出,他慢慢步入杂草丛中,小腿把草丛扫荡出一片窸窸窣窣地声音来。他越来越往深处走,他颤抖着抚摸过山车的断壁残垣。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而纤长,完全没有过多劳作而致使的指节粗壮不均匀。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怔怔望向天空。镜头随着他的视角往上抬起。铁灰色的乌云逐渐远离太阳,丝丝光辉溢出。
【hello mark】
西多尔淡淡地声音透过屏幕细细传递出来,在镜头飞进那一望无边际的云层的同时,飘远了。
弥乐看完之后情不自禁在底下小小地鼓掌。相比起安博,西多尔显然更胜一筹。安博固然很不错,但他更像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富有哲理性的童话故事。而不是在拍摄一个时装大片。他大部分的时间把自己饱满美好的躯体裹进那个笨重的衣服里,纵然这是他故事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显然这已经有点偏离时装意义。
至于西多尔,他也在打感情牌。故去的友谊和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当然他非常恰当得秀了好身材,还有那双足够迷倒所有女性的眼睛。弥乐可以想象在这之后会有多少眼镜商会争抢着要他去代言产品。
西多尔在投机取巧,但很显然这手段很是高超。至少组委会不会跑过来问他片子里那个和他七分相似,一双眼睛不能更相像的小正太是哪里找来的。
弥乐手指往旁边摸索了一下,捏住咖啡杯的耳朵端至唇边小小喝一口。这感觉有点不太好,冲泡咖啡的工作人员很明显把基努的口味当做了所有人的口味。太苦了,没加牛奶,没加糖,真是糟糕。
把咖啡放远,弥乐打了个哈欠。他眨了眨眼,有些疲倦地继续观看接下来放送的片子。
当屏幕完全黑下,然后从音箱传出缓慢而又清脆的脚步声时,弥乐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了。
脚步声持续了五秒,黑暗的屏幕蓦地一片光亮,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小放映室。画面里呈现出一个完全洁白的房间,空无一物。方块状的天空如水洗,棉花状的云朵在其中缓慢地飘动。而地面则是铺满了柔软的白沙。从远处,一个黑影渐渐走进视野。仔细看了才发觉他就像个怪诞的疯子。把自己的身体切割成两个完全不同次元的面貌,仿佛是被疯狂的科学家拼接出来的生物。
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高礼帽,左半边简洁高雅右半边则堆砌着无数娇艳欲滴的花朵,堪堪要溢出帽沿。他的脸非常漂亮,线条干净而利落,皮肤年轻而紧致,眉目英挺而温情,唇线饱满而莹润,下巴尖巧。而这样的美景只仅仅存在于他的左半边脸。就好比东西德的柏林墙一般,他的脸上也被狠狠划了一道分界线。毗邻的是乖张的红色眼妆,浓重的红色像一柄刷子从他的上眼皮下眼睑起始部出发,慢慢划过,然后相聚在鬓角。往下看是紫罗兰的紫黑色唇彩,从中唇一直往耳廓划去,像是在脸颊上开了个大口子,又像是一个巨大的笑,咧到了耳根。整个右半边脸的底色都是惨淡的白,一如刷墙的白浆。
他穿着束腰收腿修身西装,一半黑一半白,纤腰长腿一览无余,右手拄着纹路复杂的暗金拐杖。
他慢慢走近房间,细腻的白沙印上他的脚印。他忽的扔掉了拐杖,半蹲下来,伸出左手食指带着坎博拉鸽血宝石戒指的葱白双手。细细的白沙在他指尖点点滑落。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又像在诡异地笑。
他开始徒手在这对白沙上面堆砌出一个游乐场。
这是一双神赐的手,他赋予死物生命,他随心所欲地创造他想要的一切。他想手底下的泥人活,他们便蹦蹦跳跳。他想游乐场繁花似锦,这里的欢声笑语便从来没有停过。
悄然盛开在长岛郊外的大型游乐场,他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就像是上帝从另一个地方搬到这里来的一般。
他撑着头细细看热闹的游乐场。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快乐,可是没有人会试图来拯救寂寞的他。他永远只能被排斥在欢乐之外,生活在这个监牢里,徒有一双堪比j□j神的手。他无聊了,他恼了,游乐场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抓起一把沙子重重洒在那堆建筑上,游乐场便如蒙天灾。
他是个别扭的孩子,扭曲着,欣赏着毁灭的快感。
他满足地站起身,重新捡回他的拐杖。在走出房间是,一股强有力的冷风刮过来。他的背影在风中显得那么萧索而空荡。他倔强地挺直了腰背。镜头沿着他的脖子一路滑下腰腹和腿部,就像情人的抚摸。
“啪啪”几朵从他帽子上吹落的花朵摔打在镜头上,从剩余的缝隙中,能看到他左半边脸斜斜侧过来,对着众人轻蔑地披靡众生地笑了。
弥乐紧张地喘着气,就算是画面上的是他自己,哦不就是因为那是他的片子,他尤为紧张。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要在扮演疯子这条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而现在他也确实如同镜头里的那个自己,他的脑子一会儿黑一会儿白。这份“毒药”已经快要伤害到他的脑神经了。他看着最后画面上自己的那个微笑,有种那其实是在嘲笑自己的错觉。
他注意到前面的人们在歪头靠近细声讨论着什么,只可惜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觉得有几朵花在狂风的作用下直接拍打在他的神经中枢里,痛楚因为介质的作用开始一阵一阵次序传递。这一次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他按住太阳穴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呼吸。
“弥乐先生,沙利叶医生希望您立刻到巴士上接受他的治疗。他为没有及时诊断出您的疾病感到抱歉,所以急忙赶来帮助您。您看起来非常糟糕,我的先生。”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细语。
弥乐头疼得有点无法思考,但是他听到了沙利叶医生的名字,这是城堡的家庭医生。
“可是……”
“我们已经事先通知过基努·柯契老师,他也认为您现在最应该听从医生的安排。”
“……好的,我明白了。”弥乐咽了下口水,他狠狠摇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便无力苦笑:“我想,我该麻烦你扶我一下。”
“乐意效劳。”那位女士欢快地笑了一下。
弥乐被扶着出了放映室,女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丝丝传来。他觉得舒适的同时又觉得困倦如海啸般袭来。他像个小破船,在狂风骤雨里挣扎着,然后忽的风平浪静。他困倦地颠簸在海水上,阳光很温暖,鼻间是沁人心脾的清香。他很累了,他需要休息。脑袋如此发出指令。他慢慢的,慢慢的便沉睡在那片安宁祥和里。
这一觉弥乐觉得自己睡得很长很舒服。在“中毒”之前,他已经又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
只是,这床的触感有点不太对,还有这空气里弥漫的熏香。
阁楼里的床绝对没有这里松软,而阿德里安对任何熏香报以敌对的态度,所有这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阁楼的空气里。
弥乐猛然睁开眼,入目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在做梦。
宽阔得像个篮球场的房间,充满英伦风的装饰,巨大的摆钟和壁炉,以及无处不在的金器和宝石缀饰。弥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梦到了英国皇室。
“昂,嘿,有人吗。”弥乐掀开被子一只脚伸下了床。他皱紧了眉头看自己身上的这间宫廷风睡袍,然后被远处沉闷的大门开启声吸引去注意。
一头灿金头发的男人穿着长西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微微低头的侍者。
弥乐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认识这个男人。
“尼古拉斯·斐波先生,我想你该给我个解释。这个,还有这个。”弥乐指指房间,又指指自己。
灿金头发的男人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
“我会跟你说明一切,但是首先,我得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亚瑟·斐波罗斯,欢迎来到我得城堡。”
弥乐呆愣地微微张唇,无数震惊被压在喉咙。
该死的上帝,他终于在被毒死之后上了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