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说话,他显得局促不安起来:“我实在是……没有经验,周围的人又都是些莽汉……我也不想弄疼你的,你莫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一个面瘫居然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对我说话,我的心脏又不争气了,那自我强调了好几遍的“坚决”也顿时被抛到爪哇国去了,心一软就说:“我没生气……”
“那就好,以后你若有半分不愿,我绝不会勉强。你也不要再这样对我不理不睬了,好么?”
我真的是太没出息了,被他期待的眼睛看着,就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心中的罪恶感不禁油然而生。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不能随行,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以后我不在你身边,遇事要多加三思,莫要轻信他人。”他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嘱咐,又像有十万分的不舍和留恋想要倾述,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东西交给我,“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狐狸尾是我早年猎得,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那是一团纯黑色的毛球缀饰,手感光滑,非常漂亮。
我摸摸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到旁边的箱子里去翻,想找个玉佩什么的送给他,但是楚封拦住了我:“不必还礼了,你送我的东西,我一直都还留着。”
我想起了他箱子里那个被压变形的泥人,突然觉得莫名的伤感袭来,而他好死不死地偏偏在这个时候抱住了我。
我差点眼泪都下来了,为什么偏偏会是我呢,我只是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一个过客而已,我注定是只能让他伤心的。
那曾经让我安心的怀抱,现在却只会令我觉得异常危险,我咬咬牙,挣脱开他的双臂,匆匆忙忙地说:“他们还在等我呢,我该走了,你也……保重。”
说着我也不敢再看他的脸,匆忙转身离开了。
再继续呆下去的话我怕我会沉迷的,如果真能稀里糊涂地就这么沉迷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又偏偏清醒地认识到,我不能和他这么纠缠下去,越是心动,就越是要趁早离他远远的。
要是这么放任自流下去,以后处出了真感情,等到哪天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叫我可怎么舍得?
就算我能舍得,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等我到了洛阳,面对着花花世界,我早晚能消除他在我心目中的影响,哪怕是现代的异地恋都容易各种吵架分手NTR呢,在古代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E妹儿,连送封信都不一定能不能到的情况下,我们肯定能分,肯定!
我在好几个人的帮忙下,才穿上那件绊手绊脚的道袍,艰难地爬上一架只有华盖没有四壁的马车,在兴庭府广大民众虔诚的跪送下,跟着宁王声势浩荡的车队离开了这个我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直到我出城,楚封也没有再出来送我。
幸好他没有,我一点都不想在临走之前还要狗血一把,挑战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决心。
后来我每每回想起兴庭府这个地方,都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跟风起云涌的帝都相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新手村一样友善的存在啊。
要不是在这个新手村里,我已经初步学会了多留个心眼看人,估计此去洛阳,都不知道给人玩死多少遍了。
古代的人口密度可一点都不像现代,现代虽然城市和乡村繁华程度不同,但是在我所有呆过的地方,沿着公路往两旁看去,没有任何一处是完全看不见房屋和农田的。
而在古代,有时候我们走了大半天都看不到哪怕半点人迹,官道两旁那可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荒山野岭,尽管新年刚过林木都还没有开始发芽,我仍然可以看到,就在离我们车队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猴子肆无忌惮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受惊的山鸡扑棱棱地飞过车队上空,一群鹿在远处的树丛间若隐若现。
果然得有了对比才能真切地意识到,现代的生态破坏到底有多严重。
我不断露出“哇!”、“哦!”、“这都行!”、“比野生动物园还厉害!”的表情,看得杨珏不禁莞尔:“圣使阁下莫非很少看到这样的荒野景象?”
“是啊……唔……”马车正好一颠,我就咬到了舌头。
古代的官道可不是公路,免不了得有一些个坑坑洼洼、石子泥块什么的,木头轮子的马车走在上面,简直是要把我颠得灵魂出窍。
杨珏见我被颠得可怜,就让我坐他的轿子,他自己骑马去了。
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个封了王的皇子,怎么坐的只是两个人抬的轿子?那轿子看起来就像一张加了个顶棚的椅子一样,虽然做工精致装饰华丽,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气派。
我把这个疑惑说了出口:“你为什么不坐八抬大轿呢?”
“哦?何谓‘八抬大轿’?”他骑马走在我身侧,毫无架子地与我聊天。
“就是八个人抬的轿子啊。”
他笑了:“圣使阁下莫要说笑,这区区步辇,怎能挤得下八个轿夫?”
我抓了抓头,大概时代真的是相差太远了,如果现在相当于唐末宋初的话,也就是说跟我的年代几乎相差了一千年,这会儿就连凳子都还没有大范围普及开呢,正规场合大家还是跪坐在垫子上比较多,所以我看到的轿子和马车都是这种加了顶棚的椅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悻悻地住了嘴,杨珏却对这“八抬大轿”起了兴趣,又来追问,我就照着记忆给他形容了一下电视里看到的八抬大轿的样子。
“真是有趣,回头我便着工匠照着去做一个,圣使阁下可还知道其它什么好玩的物事么,可莫要藏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