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闷闷不做声,楚封就盯住我的眼睛说:“你犹豫了是不是,就因为他是柳文的父亲?”
“是谁都一样,既然他要害我,我就不会手软。”我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实在不知道,将来该怎么面对晋卿。”
“世事难以两全,想想你所受的痛苦,再想想尸骨未寒的绿茵。就差一点,你现在也已经冷冰冰地躺在棺椁里了。而且他还不打算善罢甘休,还要想出别的方法继续来害你。”说到这里,楚封的表情简直像要吃人一样,“与这些比起来,柳文的感受真的那么重要么?”
想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我只觉得人累心也累,疲惫地叹了口气:“绿茵的后事安排好了吗?”
“已经入殓了,只等择日安葬。”
“不用择了,就明天吧。早点收拾完府里的事情,我们也好集中精力,对付太子和丞相的联盟。”
“嗯。”楚封把手搭在我肩上,“你应该好好歇歇,这些零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所谓的“收拾”,最首要的就是把府里的人过一遍。
由于突然发了笔横财,又突然搬了很大的新房子,一下子得增加很多人手才能忙得过来,我雇了个管家之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此后由管家找来的一切轿夫、马夫、花匠、老妈子等等下人,我和楚封都没怎么过问,我虽然亲自面试了几个厨子,也只是看了看他们做饭好不好吃,合不合我的胃口而已。
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图样图森破,当时楚封还提醒过我要严格审查用人,可惜就跟之前的很多次警告一样,我半点没往心里去,楚封又成天被我缠着腻腻歪歪的,自己也对这件事不太上心,没有一一亲自审查,这一点他现在也十分自责。
所以现如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其中大部分人都开掉。
眼下十几个人被毒倒,二十几个人被抓去拷问至今没放回来,剩下的都吓坏了,自己也巴不得早点走人,管家更是天天闹着要上吊,死活不肯继续干下去了。
好在当天杨珏就给我派来了一个名叫焦典的新管家,我见过他,他是宁王的幕僚之一,偶尔我“夜巡”宁王府的时候,可以看到他跟杨珏商量着一些比较机要的事情,以及张观每隔几天都会跟他偷偷会面一次,汇报我的行踪。
用这个人当管家,我将更加没有*,更加被宁王掌握得死死的,但是至少会安全,于是我点头同意了。
楚封在这之前就已经发信到兴庭府,想把楚南也调到京城来。俗话说人走茶凉,他人虽然走了半年有余,茶却还没有凉透,边关老战友们乐得卖个人情给这个“平步青云”的同僚,所以楚南昨天就已经到洛阳来了。
楚南本来就老实胆小,不是当兵的料,只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既然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就兴高采烈地到仙师府上干起了他最喜欢的行当——大厨,所以以后至少在“吃”这方面,我们可以安全不少了。
就在那天晚上,柳晋卿过来看望我了。
我发现他形容憔悴,虽然看样子在出门之前应该已经好好打理过自己,但是那满脸的疲惫和忧思郁结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么?我先前差点被毒死了,难受得死去活来,却一直不见你来探望,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我心里酸溜溜的,嘴上自然也就不饶人了,其实我心里倒巴不得他别来,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
柳晋卿强笑了一下:“抱歉,愚兄来迟了……这几日家父不让我出门,我……我其实……很担心你的。”
“晋卿兄为何如此吞吞吐吐?莫非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吗?”我怀疑地看着他。
“我……不,没有。”柳晋卿摇摇头。
“我真不想看到你这么纠结的样子。”我叹了口气,扭头望向窗外,“如果你是想说,实际上是你父亲派人下毒害我,那就用不着纠结了,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看来愚兄的脸上,真的是藏不住事情,早知如此,还不如别来见你的好。”柳晋卿叹了口气,“只是你这说法却又是为何,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愚兄只知道,你是被南疆之毒所害,而前几日愚兄在家里偶然见过两个南疆人,愚兄只是心里有些起疑,你却怎能如此肯定,难道……难道……”
“我已经知道是你父亲要害我,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问了,我不能说。”我说着这话,心里也同时在想着,柳晋卿回去以后会把今天的对话告诉柳贤吗?我该透露给他什么样的信息,对我自己是比较有利的呢?
权谋斗争果然是毁人不倦,使得无冤无仇的柳贤没事要来谋害我,本来是好朋友好哥们的柳晋卿,今后和我终将免不了要彼此算计,甚至是反目成仇。
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不好,一切都是命。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