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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多日不见,夜里喝酒喝了半宿,这一大早起来又在兵士们的簇拥下一同往校场去。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大家都哄宣着要看两位将军比试。
那钦心里牵挂着雅予只盼速速与她见面好早一刻起程,遂脸上虽应着笑,实则并无意与老六交手。赛罕却是一向到了校场就浑身是劲,哪里肯依,就连兄长说甘愿认输都不行。
这一拉开了架势,不待令官发令,两匹战马已是在主人的喝令下冲向彼此。比不得往常以身示范、要正士气、显威风,这一回兄弟相亲只若小时候猎场撒欢儿,按路数的、不按路数的,耍赖偷招统统使了出来,赢了为上。周围的兵士们不明底理,只看得精彩有趣、热血沸腾,一时呐喊声震天。
赛罕虽是打得无所顾及、十分畅快,心里却也不免嘀咕,五哥今日的刀显是比往常迅猛有力,招招劈过来直有取他性命之势。那钦那边,眼中喷火,满腔的话借着刀箭吐了个痛快!
你来我往,兄弟二人直战了个天昏地暗。
正是战至酣处,那钦突然不应,一翻身躲去了马腹之下。赛罕一见立刻失笑,这是他小时候打不过哥哥们惯用的伎俩。可那个时候他小啊,身子机灵,一钻就钻下去,哥哥们怎么捞都捞不出来。不到他们认输,他就赖着不露头。可如今,这一个个虎背熊腰,眼见五哥钻下去箭筒都擦了地,狼狈不已,赛罕乐得哈哈大笑。
谁知那钦突然翻身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鞭子抽了过来,赛罕猛不防备便被卷下马来。不待他翻滚着起身,就见那钦从马上一跃而起,扑跳下来将他牢牢锁在身下。赛罕不再挣,任凭那鞭子可着劲儿的抽了一顿,看着兄长眼中的火熊熊腾起又慢慢平息,熄,却不灭,赛罕心中生了些异样,隐隐觉得此番自己有些大意了。
……
这一场比试,兄弟俩都弄了一身的泥污。赛罕吩咐副将们领着兵士继续操练,自己同那钦一道先行回营。
两人在汗帐清洗过后换了干净衣袍,阿木尔适时呈上了热腾腾的奶茶。那钦端起抿了一口,不经意问道,“雅予可起来了?”
“回五将军,”阿木尔恭恭敬敬,“鱼儿姑娘尚在沐浴。”
“什么?”赛罕闻言浓眉一蹙,“还没洗完?大半夜就爬起来洗,洗了多少遍了?没吃饭的力气,倒有矫情的力气!”
“不急。等她收拾停当,再来回。”那钦笑着冲阿木尔摆摆手。
阿木尔瞅了瞅自家主子,见也没再多话,这才悄声退下。
那钦又安详地抿了一口茶,其实听到老六适才的语气好比一道睡一道起的夫妇,那般亲密真似扎进肉里的刺,让他浑身不舒服。可那钦心里也十分明白,她一缓过来就即刻洗澡正说明她对这个强要了她的男人的憎恶。此刻她洗的次数越多、拖的时候越久,他的胜算就越大。遂与赛罕道,“女人事儿多,中原女人事儿更多。随她折腾,你我兄弟正好说说话。”
“嗯。”赛罕闷声应了一声,没再多接话。昨夜他还浑不在意,可今日这一场比试之后,他突然想速速了定此事,若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很是别扭。
这么一坐,一等就是一前晌,那钦悠闲得把兄弟书箱里的书都翻了翻。赛罕则是一直靠在帅椅中专心雕那块木头,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已是午饭时候,阿木尔进来回说鱼儿姑娘那边将将沐浴罢,只问两位主子是先用饭再叫她来说话,还是即刻叫?
“赶紧叫她来!”赛罕一开口,满是不耐。
“慢着。”那钦不慌不忙地拦了,“她的饭可备好了?”
阿木尔略是一怔,回道,“往常都是跟着主人一道吃,这两日……”干干地咽了一口,“这两日也没吃什么。奴下,奴下还没预备。”
“不必多,一碗阿木斯即可。预备好了来回我。”
“是。”
阿木尔应着退了出去。
“五哥,你这是要做什么?用一碗粥示好?”
“两天没吃东西了,一会儿上路如何撑得住。”那钦的话说得过于一本正经,听在人耳中若是当真反倒显得愚了。
赛罕随着笑了,“你倒笃定。”
那钦也笑笑,手指点点他依然正声道,“这叫未雨綢繆。”
低头吹了吹木雕上的锉灰,赛罕没再吭声。
不一刻,阿木尔就端了托盘进来回话。那钦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从托盘中端起那一小木碗粥,转身对赛罕道,“我这就去问她。”
“何不叫她来一道问?”
“老六,你俩见天在一处,我来了可还没见着呢,叙一两句旧再论正事。怎的,你还怕我威逼利诱?”
赛罕摆摆手,“去吧去吧,新啊旧的只管叙,只别误了时辰,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这口气与他之前一样“一本正经”,那钦嘴角一弯,丢过去两个字:“放心。”
眼看着那钦挑帘子离去,赛罕“啪”一声把手中的木雕扔在了案上,心里燥,这是闹的哪一出?五哥显是有备而来,他却不知不醒,昨儿又被那混丫头气了个头昏脑胀,好好儿地竟是拿自己的床上人打了这么个破赌!如今可如何收场?
一时烦,一脚踹在桌腿上。力道大,沉重的大红木案竟是好往前挪了一步,案上的书本纸张一塌扑愣愣往下落,恰有一篇飘进他怀中。正是要甩手往下打,一眼瞧见正是前一日吩咐她默写的文章。
拿起来看,这丫头,练了这些日子还是脱不去汉文的影子。一笔字,清清秀秀,弱不经风却又偏偏要透出个风骨在里头。眼前仿佛是那张美得招祸的脸庞,滑腻如脂、细白如雪,看一眼就能让人动了食欲,想一想便口舌生津。没有那一夜还好,有了那一夜,此刻满脑子皆是那含吮小樱桃的惬意,热燥的心慢慢清凉下来。
自己怎的乱了方寸?五哥不知底里,只当她是寻常江南女子、因着模样俊被劫持,如此一来,再是有备也把不对脉,又有何“威逼利诱”的本钱?更况,那丫头虽是总矫情自己这郡主的谱,可于景同却是视若己出,能撑到今日都是为那小东西。即便是中原那昏皇帝不在意这肃王之后,她也会拼命为季氏一族保留这唯剩的血脉。有当娘的心在此,还有什么能拖得走她?
这么想着,赛罕又重捡起那木雕。心里无意地念着,这回她这病发得急,可见真是让他给气着了,往后说不得还得哄哄,免得落在旁人眼中,又给他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