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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范一统说的没错,此时的情形,应璟的确不适合外出。但荀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她向来说二一不二,之前这段时间无非是在给她时间冷静,到最后少不得还得他自己低头。
去西北之前他先发了封信函过去。此时周丰容还在西北,若是突然杀过去,未免有不相信荀绍而故意查探之嫌。
很快西北就送来了回复,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精致的木匣。
应璟拆开信时尚且带着笑容,看完却是心情跌到了谷底。
范一统见他神情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应璟没应声,转头用手指挑开匣子,里面躺着大将军印绶。
“这是……”
他“嘭”一声合上盖子,冷声道:“去通知应家诸位管事,都城中所有驻军将领,以及宫城守备将官,全都来见我。”
范一统见他神情不悦,不敢多言,连忙退出门去办事。
荀绍牵着马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马背上搭着几只刚猎来的狐狸。
周丰容不习惯西北天气,加上前段时间作战受的伤还没养好,这几天有些不舒服,今日没有跟她一起出门。
竹秀迎出门来接她,因为受伤太重,到现在行动还有些迟钝,脸上却堆满了笑:“哎呀,今天收获不错啊,我看看,下箭真准,一点没伤到皮毛。”
荀绍笑了笑:“留一条下来,其他你们分了。”
“留一条?给谁呀?”竹秀朝她挤眉弄眼。
荀绍愣了一下,她曾有一次提起过,应璟腿上有旧伤,久治未愈,以后猎到了好的皮毛要留一块下来给他旧伤复发时裹腿用的,不想竟记成了一桩心事,如今脱口而出后才想起源头来。
“随便吧,你看着办。”
她丢了缰绳,朝后院走去,想起应璟的来信,心里有些自嘲:已经给了那样的回复,以后到底会怎样还不知道呢。
第二日早朝之后,应璟留在宫中没急着走。
幼帝和铃铛都安分地待在御书房里读书,他走了进来,左右立即行礼告退。
应璟先向幼帝行了礼,又与铃铛闲话了几句,亲昵如同一家人。
幼帝搁下笔道:“舅舅今日来此,想必又是有什么诏令要朕用玺了吧?”
应璟眼珠一转,轻笑出声,手指搭着袖中卷轴,“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陛下。”
“哦?是什么诏令,舅舅不妨拿来看看。”
幼帝平常对应璟太过信任,加之应璟本身做事也有分寸,久而久之他几乎已经不过问诏令内容,今日却一改常态主动问起。应璟不禁细看了他两眼,发现他说这话时神情与往常也是大不相同,就连一旁的铃铛表情也有些许戒备。
他抿唇微微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卷轴呈了上去:“请陛下过目。”
幼帝双手徐徐展开,白嫩的脸上神情越绷越紧,直到完全展开,细细看过,忽而神色一松,口中长长舒出口气来:“原来舅舅是想去西北和荀将军完婚啊,这也应该,你们的婚事也拖得够久了。”
应璟拱手道:“多谢陛下垂怜,不知陛下方才那般紧张是为了什么?”
幼帝笑了:“说来可笑,老丞相如今虽然身在廷尉府狱中,却还托人给朕带话来,说是舅舅有不臣之心,迟早要逼朕发布禅位的诏令。哼,简直是一派胡言,朕就知道舅舅绝不会是这种人!”
应璟垂头再行一礼:“微臣岂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多亏陛下明察秋毫,还臣清白。”
幼帝摆摆手:“舅舅这段时间也不容易,先是对付南康王,后来还主动请缨出征,重伤而归,接着又是老丞相的事,如今终于一切安定,早日把婚事办了也好。”
应璟忙掀了衣摆跪拜:“谢陛下。”
回到府中,将荀绍的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他的视线最后落在装着大将军印的木匣上。
荀绍将最能遏止他的军权交了出来,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要彻底表明心志,以后绝对不会再涉足朝堂核心,她在信中也说愿只守西北一方,永不入都。
当然,这是在他非要一意孤行的情况下,应璟看她信中意思,就差提出了断婚约了。
看到大将军印的刹那,他当真动摇了,甚至还有些愤怒,招来了众人布置好了所有事情,若非行事谨慎,今日在幼帝跟前真可能会拿出份大逆不道的诏令来。
不过老丞相算的还是不够准,他并不想要皇位,只是要那无上权势而已。
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收起这心思,倒不只是因为幼帝的疑心。
他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庆幸。无奈的是这么多年苦心钻营,已经走到这唾手可得的一步,实在不甘心就此收手。庆幸的是,普天之下,唯有荀绍一人能坚持本我,不为任何利益驱动,固执却叫人钦佩。
他将范一统叫进来:“传我命令,即日出发去西北。”
到了年底,将领们都该回都述职,但荀绍今年派了龙亭代替自己入都,自己没有半分要动弹的意思。
竹秀故意道:“南康王反叛平定之后,朝廷肯定要论功行赏,你不回都怎么行呢?”
荀绍冷哼:“你觉得我这种差点被定为反贼的人能被封赏?”
竹秀被噎了一下,不做声了。
荀绍怕她再唠叨,这之后就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做,好几天不着边儿,连周丰容也顾不上招待了。
霍江城按照她的的吩咐,下令西北全境副将清点手下士兵,这几日她也的确是忙。
临近年关,反倒不再下雪了。
霍江城在凉州军营里找荀绍,一边伸手烤火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少主说要清点士兵,可真是时候,点了才发现上次受瘟疫影响多大,丧命的是不算多,但那些感染了不能再服兵役的却不是少数,这般看来,开春还得再新征一批士兵入营了。”
荀绍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招了新兵还需从头操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南康王做出这种歹毒之事来,真是引人愤恨!”
霍江城道:“此事说来也有古怪,南康王既然连瘟疫都计算在内了,又何至于后来会陷入到被大军围剿而无力回天的地步?”
荀绍冷笑一声:“我之前也想过,南康王必然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如今回想起来,他会被各地藩王重兵围剿而亡,实在是大快人心。”
“就是因为他前面计划周密,后面安定来得太快才觉得不对啊。”
霍江城说着又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大约是我想多了,只要西北以后一直安定下去就是好事。”
荀绍忽然道:“你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那日公主临走时还夸我说西北如此安定,功劳在我,我到现在还没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哦?竟有此事?”霍江城对永安公主和应璟之间的事也略有耳闻,笑道:“会不会是公主因为不甘心少主夺走了宁都侯而刻意出言嘲讽呢?”
荀绍没好气道:“想不到连军师你也会拿我寻开心了。公主会做人的很,明面上是绝不会拿腔作调跟我说这话的,但我听她语气,的确是带着别的意思的,只是我一时参悟不透。”
霍江城忍不住哈哈大笑:“旁人总说我成日疑心重,什么话都要反复咀嚼,现在看来,少主也被我带坏了。”
荀绍扯了一下嘴角:“我以前就是因为想的太少,如今才会这样两难。”
霍江城看她神色怅惘,也不好开玩笑了。
几天后,顾司凌带着人马回来了。他奉荀绍命令护送曹国迎亲队伍出了西北,这是各地驻军的职责,必须要在自己地面上保证朝廷与皇室的一切威严。据说以往有官员因为不乐意担责任,甚至不希望朝廷重要的队伍从自己地头上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