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灵柩的第一天夜里,是舒鸿煊带着舒鸿文一起守的夜,进入到了十月,天气渐已转凉,灵堂里放着几个火盆,舒鸿煊跪在蒲团上,他面前是一张小案几,上面铺着一些白纸,他提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的背部挺直,就好像一棵永远不会弯腰的松柏,无惧风雨。
在他的身旁,舒鸿文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自小就耀眼无比的哥哥,这个人好似先知一样,从小到大,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周大儒闻名天下,也只是收了五个弟子而已,在所有弟子中赞赏最大的,就是舒鸿煊,曾称他为天下栋梁,这样的赞誉是在舒鸿煊十三岁那年说的。
之后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着周大儒这话的正确,以十五岁稚龄成为大夏王朝最年轻的三元及第,此后一手主持了新法的实施,入朝三年,已经被人奉为小内相。
所有人都看好他,认为他未来一定会成为内阁首辅,更有些隐晦的话,说他未来必定是两朝元老。
有这样一个朝堂上下都看好的哥哥在,不管他多努力,都无法与他争辉。
二哥和三哥对他崇拜至极,也没有跟他争抢的心,可他不想永远在这个人的光芒之下,别人提起广平侯府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起的是“舒舍人”。
如果连自己的存在都不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一点痕迹,那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拼命的追赶这个大哥,以前还能留给他一个背影,现在连背影都看不到了,能让他心中唯一觉得可以压过大哥的,就只剩下这个爵位了。
父亲和母亲都跟他承诺过,以后广平侯府一定是他的,他知道如果他有志气,当时就应该拒绝,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爵位,可他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他默认了,更甚者,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窃喜的,舒鸿煊再耀眼,最后还不是为他做嫁妆?
却想不到父亲会去的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父亲和母亲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安排,广平侯府的爵位还没有让他继承......
依着陛下对大哥的宠爱,侯府的爵位,大概永远都轮不到他了。
思及此,舒鸿文轻声问道:“大哥,你在做什么?”
他放下了争抢的心,就这样吧,连二哥和三哥都向他大哥低了头,他承认不如大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舒鸿煊头也不抬,依然在笔下游龙的写着,淡声回道:“在抄往生经。”
烧给娘亲。后面的半句话,舒鸿煊没有说出来。
舒鸿文终于心悦诚服了,原来这就是他与这个人的差距吗?
心头悠悠的叹息一声,舒鸿文也起身朝外走,吩咐门外的小厮给他准备小案几和笔墨纸砚,就算不如他,至少在能看得见的地方,也不能被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