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猛地掀开被子狠狠吸了一大口气。月川给他盖的被子不是那种腈纶的薄被,而是冬天最冷时盖的羽绒被,如果不用力压下去,单单一层就有将近两寸厚,盖在身上又闷又重,筱早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他把被子蹬到一边,还恨恨地踹了两脚,当然因为高烧身体发虚,最终也没使上什么力气。筱伸展四肢在床上摆了个“大”字,积聚在身体中的高热渐渐释放出来,微凉的空气接触皮肤的感觉格外舒爽。他就这样闭着眼睛躺了一会,虽然额头还一阵阵要裂开一般得疼着,身体里那股沉闷,倒多少减轻了一点。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谁一年还不发个一两次烧呢?这么大惊小怪,当他是面捏的么?想当年病得昏天黑地连床都下不来还要一个人在家拿电热杯下挂面吃之类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现在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么?
……不,不对,严格地说,他好像已经死了……
筱额角抽了两下,悻悻地翻了个身,改成趴在床上的姿势,把脸埋进柔软蓬松的海绵枕头里。
有多少年了呢,无论生多重的病,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挣扎着去医院,自己一个人吃药打针,自己一个人弄吃的,有时他也会想,那种病死了尸体要过一个礼拜才会被人发现的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现在忽然多了个人在旁边嘘寒问暖,反而不习惯了。
真不是一般地不习惯了。
筱又翻了个身,慢慢地坐起来,用力摇了摇头,抬手狠狠抓了几下因为流了太多汗水而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然后盯着手指上沾着的湿漉漉的汗水嫌恶地皱了皱眉。
啊……好想洗澡啊……
大脑还是晕晕乎乎的,筱费了半天劲才从床上爬下来,轻飘飘地朝厨房走去。停在厨房门口的立式大冰箱前,把冰箱冷冻室和冷藏室的门都拉开,仔细挑选了半天,最终拿了一大盒哈根达斯朗姆酒冰激凌,心满意足地把冰箱上下两个门砰砰两声关上。
从冰箱里跑出来冷气都环绕在他周围,一热一冷激得筱猛地打了个哆嗦,赶快从冰箱门口撤离了。他虽然不像月川那样把他的病当一回事,但也不是不作死就会死星人,发着高烧,基本的注意事项他自然还是懂的,也没想过要故意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所以他拿了小勺子,又到客厅拿上月川秘密藏起来那一大盒糖,就安安分分回到卧室里面,把柔软的大枕头往床头一立,缩回被子里坐着去了。手里的冰激凌盒子上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正一阵阵向空气中释放着白汽,筱有些粗暴地扯开盒盖和里面的衬纸,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
……啊啊……哦……嗯嗯嗯~~~~
这种美妙的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这世界上还有语言能够形容这种感觉吗?美国总统的生活也不过就是一天吃两盒哈根达斯冰激凌而已吧?现在想想,天朝古代九五之尊受万人朝拜的皇帝日子是过得有多么苦逼,因为他们吃不到冰激凌啊!
——筱分明觉得自己体内正常的小人儿好像就在这一刻终于被打死了(请允许电波系的小人儿做出一个阴险而悲伤的表情)。
筱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感冒的症状,不流鼻涕也不咳嗽,只是扁桃体发炎非常严重,夜里还没觉得,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连吞咽口水都像刀子割过喉咙一样疼。他没敢跟月川说,之前趁月川不在自己拿小镜子照了一下,喉咙口处的两个肉球肿得像两颗熟大劲了的红提子,好在看不出化脓的迹象。
冰激凌微凉的触感从喉咙慢慢流向胃里的感觉简直舒服极了,冰有镇静的效果,一直火辣辣地疼着的喉咙瞬间缓解了很多。这是筱自己发现的方法。在这之前每次扁桃体严重发炎疼到受不了的时候,他总是会找盒冰激凌慢慢地吃上几口。虽然说这种方法完全不治本,但是能治标也总是好的嘛。
这样一勺一勺地挖着,不一会冰激凌就下去了一小半,不仅喉咙舒服了许多,连头痛都明显减轻了不少,大脑中一直笼罩的雾霾好像终于散淡了些。筱不敢多吃,依依不舍地盖上盖子,又轻飘飘地爬下床,把那盒冰激凌送回冰箱里去。
他顺路到书房拿月川的手提电脑,准备躺在床上把黄海波和林启明的博客再看一遍,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能为林启明辩护的突破口。月川那台联想超极本正合着放在办公桌上,上面还放了一沓文件,筱拿起那些纸扫了一眼,只见贴在第一页正中央的淡黄色便签上,分明是写给他的留言。
【看这两个人最后几天的短信记录。就算现在网络再发达,哪有三次元的朋友每天跟对方说两句话都要专门跑到博客上去留言的?做事动动脑子】
这行字是月川用铅笔写的,一如既往地龙飞凤舞潇洒利落,一时间筱仿佛看到月川正透过这张便条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还带着讥诮的笑意,眼神充满鄙夷和不屑。
“动你妹的脑子!”他狠狠地把这一沓纸又砸回桌面上,指着那张便条吼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以为老子想不到么?谁说这件事不插手来的?谁说无偿代理没钱赚不会花精力在上面来的?嗯嗯嗯?食言而肥,陈月川你就等着胖成一头猪吧!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咱俩是谁瞧不起谁!口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