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只见靖南侯慕湛霄迈步走进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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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霄走到靖安侯面前长揖而拜,“请父亲收回成命。”
靖安侯眉目低沉,默然不语。
湛霄缓缓抬起头来,父子俩彼此对视,静静不语。
过了良久,安侯缓声说道:“送少夫人去刑部。”
慕湛霄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暗,黑衣甲士围着归旋从他身侧无声走过,归旋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帘低垂,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快走到门槛时,慕湛霄道:“诸位稍等。”说着抬起眼眸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奉给安侯,“父亲,这是儿子明日呈给圣上的奏折,请父亲先行过目。”
靖安侯面沉如水,眉头微微一蹙,接过一看,才看一眼脸色陡然大变,将手中的奏折劈面砸在慕湛霄的身上。
众人不禁都惊呆了,靖安侯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何尝见过他如此勃然大怒?!
慕湛霄的表情依那般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变化,静静平视着父亲凛冽愤怒的目光。
靖安侯眼中的怒火慢慢冷却下来,冰冷无比地盯着儿子道:“送少夫人回房。”
黑衣甲士们皆一愣,为首之人垂头答道:“是。”
说罢,示意归旋,“少夫人,请。”
归旋紧紧盯着湛霄,他一袭青衣,孑然而立,背影那般不屈而萧索,却一直未曾回头看她一眼。在她被送出门的那一瞬,慕湛霄跪倒在地,“父亲,孩儿不孝。”
靖安侯心中怒极,亦灰心失望之极,“你跪我?你不如想想有何脸面在这祠堂里跪慕氏的列祖列宗!当初你要拥立偃修之时我便让你在祖宗面前想好,你每一次选择都关系到整个慕氏的命运。而今君臣相争,慕氏步步危机,你却要在这个关头辞去官职?你是让整个慕氏任人鱼肉,为了一女子你置祖宗家业于何地?!”
湛霄低垂着头,平素醇朗悦耳的声音沙哑无比,“……慕氏是儿子的责任,归旋亦是,求父亲成全。”
靖安侯道:“现在只是让她去刑部投案,待到此案结束你再接她回来。何苦如此执意庇护惹得天下非议?”
慕湛霄摇头苦笑,刑部大牢是何等地方?他如何能让阿旋去?何况……湛霄抬起头来脸色惨白如纸,“父亲,你我都知道,去了刑部便等于去了偃修之手,他不会让她清清白白重回侯府,而您,也不会让她活着回来令侯府蒙羞受辱。”
靖安侯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睁开眼眸目光已变得温和惆怅,“湛儿,此女子是你心中所爱,也是我故友之女,你以为我就希望弄到这一步?我知你难以割舍,但事到如今若不舍了她,君臣相争、天下非议,你和整个慕氏都会为她所累!”
湛霄默然不语。
靖安侯取下香案前的一把铁弓,“湛儿,这是你祖父随身的宝弓,当年他追随太祖征战,家眷妻小皆被敌将所虏,敌将将他们绑于阵前让他投降献城,你祖父用这柄铁弓亲手射死了自己当时唯一的亲子。破敌之后他忧极昏厥,终身不复用弓。
湛儿,你看看这些牌位,我慕氏虽不是皇族,但历代为名臣、为贤相、为廉吏、为将帅,传承悠久远胜皇族,在天下万民心中更是比皇族更令人仰止的高山。此是为何,只有四个字,心怀天下。你之资质才华更甚为父,慕氏基业需你传承,慕氏而今数千人的生死也由你背负,你断断不可为一己之私所累、为一己之情所误。”
湛霄低首良久,终于从喉间挤出几个黯哑却斩钉截铁的字,“儿子不孝,不能舍了归旋。”
靖安侯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慕湛霄抬起头来,目光痛苦却硬朗坚毅、刚硬无比,“儿子愿为慕氏九死,却万万不能舍弃归旋。阿旋在儿子心中亦重如泰山。”
靖安侯拿着手中铁弓狠狠一弓抽下,湛霄背脊之上顿时一道血痕。
“你说什么?你为了一名女子疯魔了不成?!”
慕湛霄跪在地上抿唇不语,背脊挺直如松,直到背部血光一片,眼前骤然一黑,直挺挺如齐根折断的玉柱一般轰然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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