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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给他讲故事,柳小暖还是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开口之前，他看到她去倒了杯水,然后顺势在离他有点远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他有点不乐意,还以为会坐在床头给他讲故事呢。

柳小暖喝了一口热水才开口,声音不急不缓的，“权志龙,你不知道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我...爸爸了。”

爸爸这两个字发音晦涩很不顺畅。

权志龙绝对没有想到柳小暖会跟他讲她的过往,心里的那点小情绪顿时都收敛起,表情也凝重起来，他端正了坐姿看着她。远处的她半低着头，杯子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情绪，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也可以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柳小暖继续开口，“大概是五岁的时候？记不清了。从我记事起，我的生命中就没有出现过他，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这个世上。”

权志龙呼吸一滞，他只知道柳小暖的家庭结构，他只知道她是独女，父不详，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如何。毕竟那天金探长也只是查了她最基本的资料给他。

“妈妈和他的故事。恩，怎么说呢。”柳小暖停顿了下来，像是在想着措辞，只是握紧杯壁的手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

柳小暖的情绪在波动，虽然她在克制。心疼漫上，权志龙眼里带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疼惜。他想跟她说，小暖，不开心不要说了。不开心的事把它遗忘掉，以后有他，万事都有他。只是话还没出口，柳小暖已经把话出来了，她说，“这么说吧。我的爸爸爱着我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出轨。”

语气嘲讽，带了一丝冷意。

权志龙眉皱起，关于柳小暖用心，心里开始有点模糊的大概了。

“第一次被妈妈发现时，爸爸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不会再犯第二次，说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原谅他一次。”柳小暖嘲讽的笑出来，“当然，妈妈原谅了他。一个是因为我那时还小，可是更多的原因是妈妈还爱着他。可是没过多久，大概半年吧，他又故态复萌，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爸爸以为他掩饰的很好，以为妈妈都没有发现。但是他忘记了，对于深爱着他的妈妈而言，丈夫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是细微的不对，作为妻子的她又怎么会发现不到呢？如果说最初，妈妈还会因为爸爸的不忠而伤心的话，到后面她就麻木了。”

“爸爸并不知道，妈妈沉默是因为她渐渐对他死心了。一份爱，又经得起几次挥霍呢？当日渐稀薄的爱不足以再支撑着双方走下去时，缘分就尽了。”

“在我三岁那年，妈妈和他离婚了。妈妈说她永远也忘记不了爸爸那时的惊讶和不置信。不管爸爸怎么挽留，怎么做保证，妈妈还是毅然的离婚了。妈妈说：我没办法忍受一天到晚像个疯子一样的猜忌，就算你不是跟情人联系，就算你真的是因为工作晚回家我也是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离婚吧，让我过点正常的日子吧。这两年，我太累了。”

“最后爸爸还是跟妈妈离婚了，离婚协议时，爸爸问妈妈有什么要求，妈妈说只有一个，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权志龙一震，得爱到什么份上又恨到什么程度才让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那时小，对这些没什么印象。后来一次，我无意间发现，妈妈在9.21这天情绪都很不对劲，像是在怀念谁，我留意了一次又一次，每年的这天妈妈都很反常。我一直不明白那天有什么意义。最后我才知道，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对妈妈很好，是真的很好。我听我姥姥，哦，就是外婆。我听我外婆说过他对我妈妈的好是我们那一带出了名的，附近的人只要一提起他，没有不竖拇指的，大家提起我妈都是说她嫁了个好老公。可是，好的定义又在哪呢？在外人看来，妈妈是很幸福的，丈夫有体面的工作，对她也好。就算丈夫偶尔犯了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在他们看来，爸爸没让外边的人打扰到妈妈就已经是很好了吗？”声音带了一丝颤音。

“就连姥姥和姥爷对妈妈的离婚也很不谅解，后来更是断了来往。一直到我十岁那年，才又有来往。”

柳小暖的情绪很不对劲，权志龙掀开薄被想下床，柳小暖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阻止了他，“权志龙，别过来。”

“小暖。”

柳小暖深吸了口气，“恩。别过来。”

权志龙站在原地，心疼的看着她。柳小暖起身又去倒了杯水，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小的时候不知道，一直以为家里只有妈妈。真的，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小朋友牵着爸爸的手时，我还觉得很奇怪。”

“后来才知道，一个家里有爸爸和妈妈才是正常的。为什么我家里没有爸爸呢？我的爸爸去哪了？我也想要爸爸，我就一直嚷嚷着向妈妈要爸爸。现在想想那时没挨揍真是万幸。”

明明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权志龙却觉得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来找过妈妈，有没有想过我，还记不记得他有我这个女儿。”

“虽然妈妈给了她所能给我的一切，也没让我怎么吃亏。但是我偶尔还是会想，如果家里有爸爸会不会更好一点？我也想过，如果爸爸回来了会怎样。”是的，她这么想过，不止一次。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爸爸来找妈妈了，来找她了会怎样。她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她不止想过一次。只是，这一切显然是她想多了，她的那个爸爸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不知道妈妈和爸爸的故事之前，她内心对家里为什么会缺失了爸爸还是很好奇的，只是不敢去问妈妈。从她懂事后，就爸爸这个问题，更是不敢提。街坊邻居对她家的事知道的也不清楚，她后面才知道，那是因为搬了家的缘故。她的家里从小就没有了爸爸，后来也没了姥姥和姥爷，最后妈妈也没了。

妈妈和爸爸的事，是妈妈过世前一个礼拜才跟她说的，她还记得那时妈妈很严肃的把她叫到床前，把她和爸爸之间的事全讲给她听了。最后妈妈说了一句：小暖，虽然欠你一句抱歉，但是妈妈这样做不后悔。

“权志龙你不知道吧，我长的像我爸爸，那么每次对着我时，妈妈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小暖。”权志龙眉皱紧，不想她再说下去。

脱缰的思绪被扯回来，柳小暖笑自己，果然是憋久了没倾诉么，晚上竟然会跟权志龙讲这么多，有些事她没跟尚成说过。收敛起心神，她摩挲着杯壁，“权志龙啊，虽然时代已经变了，但是不可否认，婚姻对女人还是很重要的。一个不好，这辈子也差不多了。”权志龙是好，可是他的世界太大了，这份感情她要不起，也没把握说能相守一辈子，她赌不起。她已经摔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如果再摔第二次，她不知道她又要花多长时间去适应，她也没把握她能不能再爬起来。既然没把握，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种情况扼杀。

权志龙想他能明白柳小暖给他讲故事的用心了。果然，她下一句话就是，“所以，权志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