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平底鞋,亚麻的近似睡衣一样的裙子,头发披散,不像一只钻出来的贞子,就像一只爱尔兰的灵魂女歌手。
我,“我需要换衣服吗?”
Max点头,“请您依然着猎装,老夫人和勋三爷也在。”
于是,我又穿上这身灰绿色的毛呢猎装,套上这双过膝盖的复古棕色的长靴,围了一条黑色羊绒长围脖就下楼。
‘楼下’的气氛很诡异,好像是有人在用纤薄的刀片,一点一点切割空气。
这里是城堡客厅外的一大片延伸的原木栈道高台,支撑着几把巨大的黑伞,这里不同于外面招待美联储的客人们的布置,反而放了几把花梨木的椅子。
勋家老夫人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脑袋顶上如雪一般的头发烫着完美的的卷子,被整整齐齐的扎好。她也没有穿的如同要下水打野鸭子一般,仅是灰蓝色毛呢的套装,只是围了一个紫貂的披肩,而她喉咙下面的领子上别着一块大南珠的别针。
她手边,则是那位勋三爷。
勋三爷打扮的倒想是来打猎的,颇有当年上山打老虎的杨子荣的范儿!
他比我上次在燕城见他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不过依然精悍。他稍微侧着身,正在点烟,却在见到我下楼过来之后,慢慢站了起来。
而勋世奉,双腿交叉夹起,坐在正中的一把雕着龙飞凤舞的椅子上。
等我走到勋世奉身后,就听见勋三爷他用自己特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来了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真了不得,今时不同往日。上次我们在燕城见面的时候,你连叫我三叔都不够格,今后,连我见你都要尊称一句‘少夫人’了。”
我微微低了一下头,“不敢。”
勋老三,“这有什么不敢的?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你也做了,先是和我们家的七少爷交往,现在又勾搭上了老四。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外面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们勋家的少爷们只能抢一个女人了,真是稀罕事!”
我看了他一眼,依旧叫他,“勋三爷。”
勋老三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给我面子,就叫声三叔,今后,这声‘三爷’从你嘴里出来,我可是担当不起了。”
我认真的说,“瞧您说的,您可是纵横四海,名扬北美华人圈的人物,当年,从大西洋,芝加哥再到拉斯维加斯,谁不知道您Kenneth Hsun的名声?一把十三幺,胡了人家二十六间店面,让人家当夜就露宿街头,这样的人物,到哪里,到了什么地步,什么人尊称您,这一声‘勋三爷’,您当得起。”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从勋暮生嘴巴里面知道的关于勋老三的八卦,一点不比勋家四少的八卦少。只不过,这些关于三爷的事情在任何价值观里面都是很负面的,同四少那种花样繁出的绯闻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说完这些话,这回,不止勋老三盯着我,连勋老夫人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勋世奉起身让我坐旁边。
我还没有坐,就听见勋亭泽来了一句,“老四都不说话吗?母亲,看样子,咱们老勋家这回牝鸡司晨,这是要出武则天的征兆啊。没想到,真没想到,以我们勋家这样的传统,老四这种性子,居然还能出个武则天一般的女人?Alice,以后你要是垂帘了,三叔这把老骨头不抵什么,得罪了你,也得罪了勋家的老四,死也就死了,可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需要你多照顾。”
勋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以为,她似乎在审视我是不是还真能混到垂帘听政的那一步?!
OMG!!
他们以为我是谁?!
我真有那个本事吗?
我扶着椅子,到底还是没坐。
于是,我想了一下,先给勋世奉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端到手边,然后站在一边。
这才笑着说,“三爷,您太抬举了。武后就是武后,四海列国,千秋万代,也就只有一个武后,这怎么是像我们这样如草芥一般的芸芸众生所能比拟的?哦,不过,说起来武后,她那个时代有一位诗人,我倒是很喜欢,就是骆宾王。他的那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可是我唐诗的启蒙之作呢!”
勋世奉很轻很轻的皱了一下眉。
我,“不过骆宾王给武后的另外一篇文章更妙,就是《新唐书》都记载着的《代李敬业讨武氏檄天下文》,说武后刚开始看这篇文章的时候,才可以嬉笑自若,只是一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的时候大惊失色,并且感叹到‘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您听听,这句话写的多震撼人心!三爷,您久历尘世,看得多,见识广博,就是不知道,勋家的六少也就是您的独子,是否也是堂堂六尺之躯?万一,有一天,长辈坟头青草萋萋,他是否也有可以托付之人?”
啪!
勋亭泽手中的茶碗猛砸在原木栈道上!
他两只眼睛圆圆睁着,我感觉,要不是我前面有勋世奉挡着,他就会冲过来,直接把我像撕开一只烧鸡一般,活生生血淋漓的劈了!
勋老夫人一瞪眼,“够了!老三,你坐下!”
我微微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却好像是给老夫人说的,“谢家宝树,偶有黄叶?”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