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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放亮,安欣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了起来。
大概是外来者又是独居男子的缘故,他与周围邻里并不亲密。虽说如今邻居们见到他也多少会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但那毕竟只是点头之交,远没有熟到会随意来敲他家房门的程度。
“安欣,安欣!快开门!”
门外的大嗓门很有不把方圆百里吵起来誓不罢休的架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安欣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褂,又简单绾了绾头发,这才去给院外那个坚持不懈的邻居开了门。
“你可算是起来了!”
门外果然是隔壁那个八卦又爱多管闲事,话多嗓门又大的中年男子。不等安欣有所反应,大嗓门就用一脸嫌他障碍的表情,一把推开他,很是堂而皇之的推门进院,然后连连冲身后招手。
“快快快,抬进来就成了。轻点啊,别磕碰着人家!”
安欣这才注意到,大嗓门的身后还跟着四个抬着担架的成年女人,且担架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衣服和面孔都颇为眼熟的年轻女子。
四个女人都是左右邻居,见他一脸愕然的愣在那里,其中一个(正是大嗓门的妻主)还很是好心的偏过脸来向他解释了几句:
“我家他,是今天早上在前面的白色沙滩发现你家妻主的。你放心,她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厥过去了而已。”
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嗓门“率领”一干邻居将人抬进主屋,安欣费力的缓了缓神,连忙抬起脚也跟着追进屋去。
被邻居平放到床上的女子双眼紧合,面色苍白,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这样在如此大的动静下还未醒过来的颓败状态,简直就要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尸体了。
视线扫过女子周身上下湿乎乎的泥沙,再扫过自己那床昨天刚洗过,现在却被沾染上黄黑色的被褥,安欣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目光移开,将注意力集中到耳边的嘈噪上。
“……你看看,要不是我早上去海边拾退潮的海货,你家妻主还不知道要在海咸树底下冻到什么时候呢。我说小安子啊,等你妻主醒过来得好好劝劝她,晚上涨潮还留在白色沙滩,那可是很危险的啊。你们夫妻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乱来不是……”
“那还真是,多谢了。” 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安欣压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道谢,很是成功的止住了大嗓门的喋喋不休。
而显然是误解了安欣皮肤下面的咬牙切齿,大嗓门顿了顿,然后表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总结一句:
“总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先好好照顾你的妻主吧,回头我们再来看你。”
见四个邻居女子不约而同的顺着大嗓门的话向他投来支持鼓励的目光,安欣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半句解释的话,只是抿着嘴沉默着将几个热心的邻居送出房门。
昨晚那个意外出现在巷子里,留下一身冷漠就头也不回走掉的人,今早却被邻居们抬着进了自己家门。而昨晚那些对他明嘲暗讽,幸灾乐祸他被“妻主”冷遇的邻居,今早则是以一脸施恩的面孔,将“他的妻主解救回来”。……
人生这种东西,还真是处处都充满了意外啊。
从嗓子眼里冷哼一声,安欣锁上了院门,一转身回了主屋。
对邻居解释什么的,着实没有必要。但屋里那个,也实在是个麻烦。想到这里,安欣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昨夜女子那种居高临下的漠视态度固然让人不舒服,但比较起来,他倒更希望女子能继续漠视他,最好无视下去。对方是世女,对他视而不见的陌生,也比忽冷忽热的半吊子上心,强上太多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刚推开卧室的门,意料外扑面而来的道歉,让安欣不由得整个人一顿。
前一分钟还挺尸在那里,一副半死不活德行的女子,现在却已经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一双琉璃眼清澈明亮,没有半分懵懂的痕迹。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显然不是刚“睡”醒的女人,安欣袖子下的拳头不由得紧了紧,一股疑似被作弄的不明怒火也开始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她们在白色沙滩上搬动我的时候。当时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所以也没睁开眼睛,想着观察一下形势再做打算。”
自动忽略关于沙滩那块儿自己没兴趣知道的部分,安欣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保持着平淡冷静的面孔,用下巴点了点院子大门的方向。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请你自便吧。”
听到他的话,本应该带着歉意,施施然留下弄脏被褥的钱,然后自行起身离开的女人,却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晚的冷漠和眼下出现的唐突,非但没有半点从床上离开的意思,甚至还露出了一脸纠结的表情,连眉毛都紧紧皱成了一团。
“安欣,我记得……”
偏着头陷入回忆状的女人,用一副很是踌躇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以前在桃花镇的时候,你曾收钱照顾过隔壁的小鳏夫,就是我的那个……”
听着女人不合时宜的往事重提,安欣颇为不耐烦的挑了挑眉梢,连声音也跟着不耐的低沉了几分:
“所以?”
大概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女人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又宛如下定什么重大决心一样,突然抬起了原本躲闪回避的视线,正面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语气坚定地:
“所以,我愿意出你们那时三倍的价钱,请你照顾我一段时间。”
“什么?”
无法不惊讶,安欣瞠目结舌的瞪着一身泥泞坐在他的床上,满脸严肃的女子,只觉得脑中凭空出现一群大象,一路嘶鸣着狂乱着无规则的狂奔而过。
莫名其妙的……这个女人,难道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