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心安理得的看着胤禟,不紧不慢说道,“这些年爷交待的哪件事不是要紧的事项,奴婢绞尽脑汁才有了些许长进,凭的就是一张嘴勤问少说,奴婢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爷去,也从不敢瞒爷,所以,爷就多担待些吧,好歹也体念奴婢的不容易。”
“你这还叫勤问少说?我怎么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呢?!”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云秀,“当初就是看你心思内敛才会选你,如今爷怎么就觉得自己选错了呢?!果然是奴大欺主啊!”
“多谢爷夸奖!”云秀起身行礼,“若没其他吩咐,奴婢就告退了,爷吩咐的事情都是急差呢。”
“去吧。”我重又躺回软榻,真的是困倦难耐了,“路上小心。”
“爷放心,奴婢绝不会露了行踪。”云秀收敛神情,正色说道,“各州府事项明处会不动声色,暗处自会按照爷的吩咐悄然进行,一定不会惊动各方。”
我微微颌首,轻声说道,“那些裁撤下来的人,除了放些在各处生意做给外人看外,其他人转到西北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关外的生意也该扩展了,蒙古各部总要结交些才好。”
云秀沉吟片刻,面露喜色,“奴婢多谢爷提点。”
“云秀,照顾好咱们的家,不要让它有任何闪失。”我突兀的说道。
“奴婢必尽全力。”
我笑而不语闭了双眼,片刻间屋内就再无他人,仿佛一直就只有我在此安歇,翻个身让自己躺得舒服些,今儿的事情可真不少,还是先好好睡上一觉才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明天再说了!想着那人的笑,那人的暖,我终于沉沉睡去……
出了九爷府邸的云秀原本只想避开暗卫悄无声息的离开,却没想到竟然撞见福晋身边的玉真自角门闪出来,好奇心一起便偷偷跟了上去,不多时就见玉真进了三爷府,隐在暗处的她瞥到暗卫跟上了玉真,索性脱出身来独自离开。
事情真是越发有意思起来了,九爷那里想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偏偏身边都是他人的眼线,如今又和三爷府扯上了瓜葛,这藏巧于拙也不容易啊。不过,这玉真还真是蠢笨的紧,身后跟了两条尾巴都不自知,如此大大剌剌的就进了三爷府,想要说的只怕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既然皇上的暗卫已经察觉了,倒是省了自己的事儿,早晚九爷都会知道,自己还是办正经事要紧。
回望夜色中的九爷府,云秀心中感念万千,只觉得这几年才算活出了真实,那些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日子都过去了。九爷,奴婢会记得您的话,活在当下,为自己而活!咱们的家,奴婢定会以命相护!
天明入宫便得了旨意,即日起九贝子胤禟协理工部事宜。长嘘一口气,总算遂了心愿,这也是还了玉牌的福利啊!原本有些雀跃的心,却在看到五哥略带阴沉的脸时,有了几分不安,他难道不高兴吗?
散了朝我紧赶几步追上五爷,“五哥,怎么不等弟弟呢?”
五爷并未答话错了身继续前行,我一把拉住他,“有气就说在明处,何苦摆张冷脸给人看?!”
五爷闻言顿住脚步,隐含着怒气说道,“这么多差事,你为何单单选了工部?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皇阿玛的主意,要记得你以前可是在户部行走的。”
“哥哥也说是以前,眼下弟弟就是觉得工部适合自己。”我陪笑着说道,“难不成哥哥还不要弟弟了?”
“你!”五爷只觉得心中气闷不已,这家伙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一片心意呢?“咱们是嫡亲的兄弟,若是都在工部,今后但凡有些个牵扯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这不是将短处直接送到了人家手中!”
我当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只是那些不为世人理解的道理能说出口吗?“哥哥放心,弟弟既然选择了工部,自然想清楚了其中的问题,而且皇阿玛既然已经准了,那就说明他也认可这选择,今后弟弟绝不给哥哥添一丝麻烦。”
“唉!”五爷一声叹息,“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额娘那里怕是又要担心了。”
“我自然会去跟额娘解释清楚,哥哥只管放心就好。”我笑着说道,“其实,弟弟也是存着私心的,你说弟弟去了哪儿能及得上哥哥处来的舒心?也唯有哥哥才能真心对待弟弟,让弟弟学些真本事。”
“你的本事还用我教?!”五爷斜楞了胤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还有事禀奏皇阿玛,你先去工部衙门,自有人带你熟悉。”
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那就多谢哥哥了。”
五爷见如此唯有无奈的摇头离开,心中暗道今后的日子必是不好过了,折磨啊!
我这里笑着目送五爷离开,刚回头就见四爷和十三站在不远处,略一思量便上前行礼,四爷沉着脸没理我,反倒是十三还了礼。
“十三弟先去吧,我有话跟胤禟说。”四爷冷冷说道。
十三看我一眼无奈而笑,讪讪然离去。我原本就有话要同四爷说,眼下到成全了我的心意,“四哥有何事?”
“跟我来。”四爷快步前行。
我见他如此只能疾步跟上,不多时便到了养心殿,进去后才发现院内已经备了香茗,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
待到坐定,四爷倒了热茶递过来,我伸手接过浅浅喝了一口,“好茶啊,极品太平猴魁,四哥有心了。”
“对你,我一直很有心!”四爷将茶壶放下,“就如同这茶,高无庸早早就依吩咐备好炭盆、泉水,等到散朝后再冲泡上,咱们到这里时刚刚好。”
我沉默不语,细细品着香茗,诚如他所说这茶果然是刚刚好,浓淡正好,温度适宜,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多谢四哥。”
“我不想要你一句谢谢,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四爷自袖拢中掏出一物放到案上,竟是当日我弃在树下的香囊。
“倒是我大意了,这里四哥常常会来。”我淡淡笑着,“既然四哥拾到了,自然是弟弟丢弃的。”
“为何?”四爷强压怒气,尽可能让语气平缓。
“四哥应该明白的。”我始终挂着淡淡笑意。
“那夜你果然在这里。”四爷终是现了怒气,“怪不得十四会在额娘面前说些没头没脑却又引人遐想的话来,原来他是想引我们来这里。”
“若是没做亏心事,又何惧别人说些没有没脑的话来?”我好笑的看着四爷,“十四弟不过是让我看清楚了些事情。”
“你看得清吗?”四爷怒极反笑,“很多事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楚,你倒能看得清楚明白?!”
“你之前可曾谋算过我?”我看着四爷平静的问道。
“谋算过。”
“你之后可还想谋算我?”
“想。”
“无论初衷如何,你是不是都有利用过我?”
“不全是。”
“那就是有利用我。”我眼中有了凉意,可笑依旧风轻云淡,“这就够了,这辈子我最恨两件事,一是不相信我;二是利用我。你既然都承认了,还问我什么呢?”
“你以为我在这里和十三弟说了那些话是为了什么?”四爷忽然觉得自己与胤禟越来越远,心一下慌乱起来,“你以为我当真感受不到你在这里吗?”抬手一指正是当日藏身的地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前浮现出暗夜下,与十四并肩而立的情景,轻笑一声带着几多自嘲,“既然料到我可能就在那里,却还是说了出来,就应该明白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我感念四哥的坦诚既往不咎,二是寒了心再无往来。”
“弃之,就表明你是寒了心,与我再无往来?你这是选了老八?!”四爷将香囊拿起,狠狠说道,“你说我谋算利用你,可是老八让十四引你来此地就不算谋算吗?!沁园一夜对你而言算什么?”
“是啊,也是谋算呢。”我取了茶壶将二人的茶盏斟满,“这紫禁城中处处都是谋算,就连我都不敢说自己不会谋算别人,又如何去要求你?!可是,四哥,跟你相处很累,你从不将真心示人,即便是沁园一夜你要的也不过是我的恨,你可曾让我明白你的心意?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二字罢了,既然不信那沁园一夜便只能是一夜荒唐。”
“不信?!”四爷喃喃自语,神色多了几分恍惚,“为什么是老八?”
我指着眼前的茶盏说道,“我想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份相守,彼此相知信任就好,不用去猜不用去揣摩。就如同眼前这杯茶,我今日请你吃茶,就只是请你吃茶,不会借着这茶谋划什么;我明日邀你饮酒,就当真是邀你饮酒,不会明里谈笑风生暗里刀光剑影。与八哥在一起,就是如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讲什么就是什么,绝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信任,所以不累。”
“因为信任,所以不累?!”四爷看着案上的茶,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今后的事情哪里说得准。”我笑着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起身,“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何苦为不可知的前路劳心费神?!一辈子虽然漫长,但细想想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你我总会遇见一些人,也会离开一些人,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生,从相见恨晚到不如不见,不过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罢了。既如此,何不,缘到,报之以大笑;缘散,报之以不厌?四哥,弟弟先走一步。”说罢,回身而去。
“胤禟。”四爷开口唤道,“你我今后可是敌人?”
顿住脚步却没有回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我只是兄弟。”
原想走,转念又说道,“四哥,那些放在良辰里的人都撤了吧,也不要再利用良辰打探消息了,皇阿玛不喜欢的。”
听着胤禟的脚步声远去,四爷将那茶盏拿在手中,缓缓抬手将空杯置于唇边感受着他的气息,原来沁园一夜不过是一夜荒唐,原来我给的竟是你不要的……今后……你我只是兄弟……兄弟……风轻云淡之间便已是陌路……
手一扬,那茶盏应声而落,碎的细细密密,宛若四爷此刻的心,从来就不该赌什么心意,世间唯有人心最难猜度,既是赌就已经知道会输,会输还去赌又能怨怪谁呢?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在这皇城之中最卑贱的就是感情,最薄凉的便是人心……
站起身,环顾周遭,原来我喜欢的地方从来就只是我喜欢,别人又怎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陌路……也好……你我就做个陌路兄弟,看看前路会是个什么样子?分久必合,好,我就等着那一天!希望到时候你真的能做到,缘到,报之以大笑;缘散,报之以不厌!
缓步离开,身后不过是一地碎片,还有炭盆中化灰的香囊……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作者有话要说:原想着,趁着放假多写一些,没想到放假竟然比上班还要忙,而且因为懒散所以动力全无,真是无奈啊!写到这样晚,人快要疯了!希望亲们不要怪草青,我真是很努力了!希望喜欢的亲,能够多收藏多留言!动力啊,你们就是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