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凄凉无比,最后竟已泣不成句了,令所有人都凉飕飕的落索。大家不禁扪心自问,屈学子的反应懦弱吗?面对单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座又有谁,有勇气雄起。
哼,本公子倒要看看,姓凌的你将如何收场。单中天缓缓站直身姿,脸上露出风都挡不住的,阴冷嘲笑的表情。
邗县出现凌欢这异类,就实属不易了,要知县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单家的佃户或是长工,他绝不相信,还有人胆敢明着,对抗堂堂的单家,屈学子反应在意料之中。
凌欢眼见屈学子如此模样,心情极度不好,满嘴的苦涩,胸膛愤懑的像要炸了似的。
他阴沉着面孔,眼神复杂地盯着屈学子,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倏地挺直腰杆,疾步走到大堂门口,遥望着无尽的虚空,悠悠道:“平生志业在琴曲,头上如今有二丝;
“琴圣尚知倩女怨,山妻不信出身迟;陋簪任意撩秋鬓,明镜从他别画眉;今日别同行路客,相逢即是扬眉时。这便是那首《送妻曲》了,只不过那出人头地的一天,已遥遥无期了。”
屈东来闻言,浑身一颤,泣声哽咽戛然而止,陡地抬头,仰望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中的单薄少年,突然觉得,少年人是如此地高山仰止。
凌欢所说的这首《送妻曲》,正是当时屈学子,被妻子逼迫无奈,而创作的琴曲。
此曲的大意是:我生平志趣在琴曲,如今虽未得功名,但连不问世事的琴圣、都能理解徒弟倩女的情愫,只是妻不信我有那一天;(倩女与琴圣的故事,接下来会有描述。)
今日我同意,将粗糙首饰从你簪发上摘掉,任别的男人,对着镜子为你描画眉毛;分手后就各奔东西了,如能见面,也许是我出人头地的一天。
那时的他,即便面对离心妻子的逼迫,都能豪言出人头地的一天。而此时的他,却懦弱的,连挣扎的勇气都没了。
“人的一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凌欢凝视堂外,继续怅惘地喃喃自语道:
“重要的不是你认识多少人,而是在你离开时,有多少人感到这是永久的损失;重要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爱你的人的记忆;重要的是你每一次正直、怜悯、勇敢、和牺牲,都能激励他人,让他们以你为榜样……”
婉君啊,在你的记忆中,我又占几何呢?凌欢的双眼湿润了,却不等众人继续品味深沉,而是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屈东来,你没有对不起谁,只要自己扪心自问地,死而无憾!”
重要的不是你认识多少人,而是在你离开时,有多少人感到,这是永久的损失!堂里堂外的人们彻底震撼了。这难道就是凌欢,能受得住重重打击,屹而不倒的强大精神?
一位站在堂外某角落的,蒙面黑袍人闻言,异禀的眼睛神光一闪,突地没来由一颤儿,止水的心房,架起道绚丽彩虹,初萌莫名乍现:“究竟此时,是真正的他,还是那个坏胚子,是他的本性?”
重要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爱你的人的记忆……在另一个角落里,站着的玉貌丹唇的公子见了,突然惆怅的几欲窒息:“他究竟在思念着谁,这登徒子的心,究竟有多深,为何显得如此孤独?”
重要的是你的每一次正直、怜悯、勇敢、和牺牲,能够激励他人,让他们以你为榜样!屈东来缓缓咀嚼着,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眼神里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神光,连佝偻的脊梁,都变得伟岸挺拔起来。
凌欢霍然回头,定定地望着屈东来,神色极其复杂,突然笑了,笑得竟很妖异:“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哈哈……男人就当如此!”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只此一句话,屈东来就像行将就木的老朽,突然吸足了纯阳的元气,连枯槁的生命,都重新焕发出青春的精神,他倏地扑向堂门口,激动地道:“凌公子,我,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我自己的魂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