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砚点了点头,就跟在那嬷嬷的身后走进了屋里,傅沅也跟了上去,和他隔了小半步的距离。
虽然是在四月里,可天气到底还有几分凉意,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所以屋子里依旧烧着地龙。
刚一进去,便觉着一股热气铺面而来,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百合香。
听说太后时常头痛难以睡着,百合最能安神,所以慈安宫十日有九日是点着这香。
太后穿着一身日常的绛紫色福禄寿纹织杭绸褙子,发髻挽的一丝都不乱,头上插了一支瑞珠赤金寿字簪子,耳朵上是一对翡翠耳坠,脸上虽带着几分笑意却也叫人觉出几分雍容和威严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宋淮砚上前一步,跪地请安道。
傅沅跟在宋淮砚的身后缓步上前,跪在了地上的蒲团上,恭敬地道:“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眸子里露出几分慈爱来:“好,好,都起来吧。”
“可去见过你父皇了?”太后出声问道。
宋淮砚点了点头:“孙儿和傅氏去过了,父皇叮嘱了几句,说是叫孙儿一会儿到海晏堂去。”
太后听了这话,眸子里陡然一惊。
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这些年皇帝将顾氏幽禁在那海晏堂,由禁军看守,平日里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氏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瞧着柔弱温和,可内里却最是执拗的。
要不然,昨日她亲生的儿子大婚的日子,竟也没露个面,坐在那高座上。听说,昨个儿皇帝心里头不好受,差点儿将身边的一个太监给发落了。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既是皇上吩咐,你就带着太子妃去给你母亲磕个头见个礼,也好叫她放心。”
太后招手叫傅沅上前,问了她几句话,又叫人赏了她一支累丝嵌珠金牡丹簪子,才说是乏了,叫二人退下。
“孙儿告退。”
“孙媳告退,改日再来看望皇祖母。”
太后听了傅沅的话,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话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亲近:“好,这宫里头闷得慌,正好缺个人陪哀家说说话呢。”
傅沅福了福身子,跟在宋淮砚的身后退出了殿外。
见着二人离开,太后才带了几分感慨道:“姜家揣摩皇帝的心思斗倒了靖江王府,哪里知道,这最后赢的人还是顾氏的儿子。”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
“太后,这都是皇上放不下嫡皇后,心里头存了愧疚呢。”身边的嬷嬷跟了太后多年,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听着太后的话,便开口道。
太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上。
“可不是,不过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顾氏难不成还要因着当年的旧事恨皇帝一辈子?”
“哀家生了皇帝,实在也是见不得他心里难受。”
“太后无需担心,如今三皇子入主东宫,又娶了太子妃,皇上将能做的都做了,顾氏的心结总会解开的。”
太后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哀家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这边,傅沅和宋淮砚出了慈安宫,便乘了马车出宫,去了西苑的海晏堂。
傅沅不着痕迹看了宋淮砚一眼,见着他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暖意传入手中,宋淮砚对着她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来:“沅儿不必担心,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生母,便足够了。”
二人候在殿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嬷嬷从屋里出来,对着二人道:“娘娘说见了彼此伤心,倒不如不见。”
“殿下和太子妃在门口磕个头请安就行了。”
听着嬷嬷的话,傅沅下意识朝宋淮砚看去。
只见他面色平静,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儿臣携妻傅氏给母后请安。”
傅沅跟在他身后跪了下来,视线朝殿内看去,过了许久,才听着一道声音从里头传来。
“你起来吧,傅氏既是你选中的妻子,你就好好待她。”她的声音顿了顿,才又说道:“往后若是无事,就不必再来了。”
“这只玉镯是当年我册封为后的时候先帝赏的,今个儿就当做见面礼传给傅氏吧。”
这话音刚落,就有个宫女从里头出来,双手捧着个羊脂玉刻龙凤纹镯子,递到傅沅面前。
“儿媳谢过母后。”傅沅双手接过镯子,想了想,就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听着里头再无动静,宋淮砚才站起身来,又伸手将傅沅扶了起来,才刚转身,又听里头的人说:“傅四姑娘,砚儿的性子是随了本宫,最是执拗,可一旦喜欢上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了,你若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就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了。”
傅沅诧异于昭懿皇后突然说的这句话,应了一声是,心里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昭懿皇后并非不关心宋淮砚这个亲生的儿子。
要不然,皇上既是早有心思将宋淮砚立为太子,又怎么会要她来当太子妃呢?
想来,这其中也有昭懿皇后的缘故,皇上才下了那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