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喜欢挑战的年轻人,现在的顾帆函更喜欢谋定而后动,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然也包括自家儿子的那些小动作。如果说顾六月是那只捕捉螳螂的黄雀,那他就是那个在身后窥伺黄雀的猎人,尽管他并没有伤害黄雀之意,可是把它装进笼子里关着的心思却在慢慢滋生。
顾帆函进了那间放置着顾六月所有资料的书房,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整齐的盒子,那上面每一个编号都是由他亲自写好再把盒子放上去的。男人随便抽了一个盒子出来,第103号是顾六月初中时因为数学进了国家级别的决赛参加夏令营时那几天的相册。从中间摊开来便是张双人合照,顾六月穿着夏令营时统一的服装,一旁的男孩子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深色的皮肤配上笑起来咧出白色牙齿,手指还比出OK的顾六月因为盛夏的阳光,皮肤也晒成了浅浅的小麦色,他戴着顶红色的鸭舌帽,整齐的碎刘海堪堪达到眉毛上方,眼神清澈,唇角微微上扬,笑得十分斯文秀气,活脱脱一个童话城堡里养出来的小王子。
这是他的孩子,他亲手选定的继承人,前几天那孩子还盯着他喝粥避免自己因为空腹伤了肠胃,让这个冷冰冰的大宅多了点亲情的温馨。但现在他竟然为了那么一个男人要和自己忤逆,还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孽种,他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他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培养出这么一个继承人,一个流着顾家的血却和每一个顾家人都不一样的继承人。顾家人生下来就是野心家,顾六月的野心却是他后天逼出来的。这个孩子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像一个顾家人,无论是他那个病痨子父亲还是他自己,本质都是一把锋利的剑,出鞘必见血。顾六月却像是裹在棉花里的小钩子还是带倒刺的那种,伤了人不见得立即出血,钩子却是留在骨肉里的,舍不得拔又必须拔,不拔出来会腐烂你的骨肉拔的时候那倒刺便剜得你钻心的疼。
除了嵌进骨子里的冷漠绝情和外貌顾六月其实很多地方和他都不像。但这终究是自己这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生命,和只是简单的提供一颗精子生出的孩子完全不一样的。顾帆函在顾六月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自然也就期望对方给予更多的回报。就比如那些单身妈妈,在儿子成家立业以后永远和媳妇不能够和谐相处,因为她在孩子身上付出太多了,儿子俨然成了她的所有物,而抢走儿子的女人自然也成了她最大的仇敌,你见过那个女人会对自己的仇敌摆出好姿态的吗何况顾大家主从来不会是那种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的男人。
顾帆函和那些单身母亲自然是不一样的,母亲们是甘愿为儿子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他的要求却是付出了一分必须得拿回十分。对待这个他最看重的孩子他已经足够的宽容,甚至是以对等的姿态只要求对方给予同等回应。可惜顾六月显然是做不到的,他从未要求过顾帆函对自己付出那么多,也并不需要这样的好。他不是一脱离了线就很快从空中掉落的风筝,而是那看不见的风。风应该是无拘束的,自由散漫,毫无目的也不需要目的。它会因为一时兴起吹动巨大的风车,让缤纷花朵轻轻颤动却注定了不会为谁而停留。惹恼什么也不该惹恼风,因为它的愤怒谁也承担不住。
顾六月在用晚餐之前回了顾家大宅,今天他的早餐是和好得差不多的顾亦一起享用的,而在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他亲爱的弟弟兼情人的来电,他告诉自己这通电话是由他那小别墅里那部旧式电话拨出来的,而他现在正坐在自己客厅的小圆桌上,一个人享用着美味的午餐。他用他那曼妙的嗓音倾诉着对自己的思念,他告诉自己现在他已经和亲爱的家主大人闹翻啦,他们摊了牌,而他离开了那个空荡荡的不受他控制的地方。顾六月非常冷静,甚至是面带微笑的听完了那通电话,他亲爱的情人以一种饱含感情的语调问他,“我们才分开半天我就开始想念你了,可是我不想再踏进那里一步了,所以你搬出来好不好。”非常非常笃定的语气,而不是在向他询问给予他选择。他回答了他什么?很简单的一个字,“好。”这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说谎。他非常的冷静甚至是面带微笑,他这样回答到,“好,我会搬出去,如你所愿。”最后四个字尾音略微上扬,像是沾了蜜糖的小钩子,勾的人心里痒痒的,特别是电话那头对这样的语气毫无抵抗力的某个人。
现在呢,在某些人的敲打下他没有那条“错误”的路,而是回了顾家大宅,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父亲的面前,面对面的注视着这个年逾不惑却仍然魅力不减的成功男人,而他的脚边是被摔碎了的一直用来当摆设的水晶烟灰缸。他仍旧挂着他一贯的微笑,面对那张已经沉得能滴出墨来的脸,一字一句的按对方的要求重复自己的话,“是的,您没有听错,我要搬出去,从今天开始,现在就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浅色的三个地雷>3<,还有我最近得了一种叫结局难产症的病,赶上更新了,刷牙去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