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说我功课不好,就道我是二十多的老姑娘,这会子又成十四小姑娘了!
陛下分明是觉得我太闲,便找点事儿给我做,省得我整日在家里愁嫁吧。
况且好些姑娘十二、三都嫁了好吗?
况且我根本都不想嫁好吗?
我的苦闷谁能懂呢……
……
吃过饭后,我回房收拾一番,上了淡妆,又换了亮色些的衣裳首饰,便在侍女陪同下晃去了丞相府。
女眷小宴原是设在午膳之时,而今本该结束了,同我八竿子打不着。后来据说是有人在宴中提到了我的名字,司凝雪又道我如今正在王府之内,司夫人便才差人来请,看我愿不愿过来聚聚。宴会其他女眷听罢亦说想要结识一番,遂才留下等待。
我到的时候,人皆聚在暖阁,多是十几岁的姑娘,手中皆有针线绣品。丞相夫人坐在主座上品茗,司凝雪则抚琴而坐。
总的来说,人数也比我想象的要少些。没太多八卦的气息,倒似是正统女德的学习班。
我松了口气,入门之后朝主座上微微一福身:“见过司夫人。”
一大屋子人一一寒暄,光是互通姓名身份,都花了半刻钟。司凝雪今个尤为低调,与我简单招呼之后专心抚琴,仿佛从未见过我一般。
终于落座,我拿眼风虚虚一睇相随的侍女,令她将带来的东西呈上:“谷雨此番来得仓促,未能准备什么好玩意。便带来些德云斋的糕点零嘴,诸位可莫嫌简陋。”
我头一回和人见面,客气点总是好的。这样的小宴送贵重之礼肯定不合适,一堆人坐着聊聊天,多少还需些吃食。
德云斋还是陛下告诉我的,顺带一提,说家里给我备了些。
我出发前尝了点,悔意顿生,望着这一大盒要送出去的,心都在滴血。
果不其然,我起初虽然不知道德云斋名声多响,但是味道搁在这,想着铁定拿得出手。结果话音刚落,几个年纪较小又性子活泼的,便撒了手中的针线,提裙小跑过来,赶在侍女之前掀开了食盒的盖子:“蜜饯银杏、蜜饯樱桃、翠玉豆糕……”她数着数着,自个开心起来,“还有栗子糕!”
我点头微笑,因为食盒就那么大,这些吃食咸甜味道不一,不适合放在一起,遂而仅挑了七种带出来。
打头掀开食盒的女子脸儿圆圆的,眸子亦圆圆的,瞧着天真可爱,乃是定远侯之女成雪。一扭头:“姐姐可真识货,宫廷御供蜜饯的八宝斋,正是师承这家的德老爷子。德云斋虽是酒楼,糕点蜜饯却寻不着比这更好的了。等闲买不到,是因这里的蜜饯皆是隐居修养的德老爷子亲手做的,用以给德云斋撑撑场面,寻常能好运碰上,抢买到一两种便就不错了!”
我一愣,眨巴眨巴眼,面上若无其事慷慨的笑,心里血流成河。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这个!
司凝雪一曲奏毕,倏尔抬头:“谷雨姑娘今日才住入王府,又是哪来的时间去攒些这样的好东西?”
我心神剧痛,不忍再看食盒,回首看她:“哥哥心细体贴,晓得我嘴馋,便差人去购置了些备在家中。”
“谷雨姐姐不愧是王府中的人,出手就是阔绰!”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冯尘之女冯灵灵,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坐在了我身侧,“这一小碟糕点的钱,怕是比我一个月能拿到的零花都多呢,三殿下待你可真好!”
我咧了咧嘴。别说了,我不想听。
拜糕点所赐,年轻姑娘们对我和颜悦色,热情而又亲切。又好在琴棋书画、女工等等我皆会一点,司夫人对我亦有个好脸色。大家和和气气聊天,没扯朝政那些事,竟出乎意料的让我觉着颇有些趣味。这些官家小姐并非我想象中那般骄纵的脾性。
不知不觉入夜,主人家盛情难却,再加上我自个玩开了,收不回来,想着家里左右离得不远,答应留下吃过晚饭后,又在凉亭里挑灯给成雪做纸鸢。
做纸鸢在我们那只是门小手艺,只因我是女子,纸鸢勾画得尤为精致漂亮些,才偶尔为人称赞。到了这,就是样样都神奇。几位与我同龄的小姐始终便围绕在我周遭,一副出来见世面的模样,叫我成就感十足,自然任劳任怨。
“姐姐好生厉害!这纸鸢比外头买的还要漂亮呢!”
我给人捧地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你喜欢就送给你呀,或者要别的样式的也行。咱们下回再一起做灯笼、剪纸、编绳儿吧,都可有意思啦。”
司夫人送走了其他几位官夫人,方转至凉亭,或是听到了我这句,轻笑:“哪有你这样贪玩的姑娘。”
我忙起身,搁下手里的纸鸢:“司夫人见笑了。”
司夫人笑意和善,并不是寻常主母凌厉的模样,朝我招招手,我自是小步上前了。
司夫人眉眼含笑,亲昵拉过我的手:“我起初不晓,适才凝雪同我道,你与我家程儿在芍药山庄早便见过了,是也不是?”
我瞥眼司凝雪,有点窘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说我装神棍那一茬,但我如今身份同天师搭不上边,寻常人或许会以为我是受了季云卿的授意,毕竟普通人哪里晓得占卜之术。“这个……”
再者说,司夫人不提司凝雪,单提司程是个什么意思?
司夫人拍拍我的手,也不待我真正说下去,拉着我走远了些,方低声道:“我瞧你实在合意,不知可有意中人否?”
我猛被一口气呛住,连连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