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令下达,赐婚宁笙、司凝雪,天下尽知,事已成定局。
我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多的感觉。
只是托司凝雪的福,夜里又做了个梦,梦见我勇猛且坚定地拦住了陛下的去路,强势将他推到了树边,一手撑在他的身侧,同他道:“我也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娶我呢?”
后来醒了,又觉得自己真是懦弱,在梦中也那么没用,光拦住人问话。有本事就亲上去,亲完了让他负责啊。这下好了,以后都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最近干什么都没精神起来,季云卿在荒院里烧了堆柴火,说可以烤鸡烤鸭烤地瓜吃,特地喊了我过去……帮他烤。
我正好冷得厉害,见他那一堆火烧得格外的旺,便抄着手在火前头坐下来了。
“你这两天怎么脸色苍白得很?”难为季云卿在翻动着烤鸡的同时,还抽得出空来看我一眼。
我感知到了火堆强烈的温度,将手从袖子里头拿出来,想借着火暖一暖,“这里太冷了,我不喜欢。”
“太冷了?”他孤疑地打量了一眼我里外三层的大麾衣。
我以为他会笑我,没想到他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想回去吗?我可以先带你走的。”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岔了,季云卿的口中竟然还能说出这样关切的语句来。
“上京没有这么冷的,而且王府的屋子里头总是暖烘烘的,我也喜欢待在那。”
我有时候真的弄不清楚他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远时近,叫人摸不着头脑,干脆不想了:“可咱们都要听殿下的调度啊,他将咱们留在这,咱们总不能说走就走。”
季云卿挑了下眉,不可置否。
我干坐着无聊,捡起一根树枝,没事拨弄两下火下的燃屑。
烤鸡架好了暂时不用动,季云卿便有样学样的随我捡起树枝拨弄火石,“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吗?”
“是不是你听到了云城的消息,担心所以过来的?”
“我的确听到了个消息。”他冲我一笑,“但云城的事并非是主要的。”
“那是什么?”
“谷雨。”
“恩?”我举起被火石点燃的树枝,在空中晃了晃灭火。
“我听说……你喜欢我。”
“吧嗒。”一声,我手中的树枝脱落,掉进了火堆中。整个人也是一愕,呆呆回望向了季云卿的方向。
脸上不可遏制的热了起来,半晌,才豁然一下站起来,磕磕巴巴:“谁,谁给你讲的?”
“你不否认么?”他笑吟吟的表情,像是心情格外的好,一如初来献城的那一夜,“那我可就要当真了啊。”
我杵在那不吱声,说喜欢也没错,处了这么久的师徒,我对他多少有些亲近的感情,再者说,他还是我的初恋呢,虽然现在已然不是那番的情感。不是爱,喜欢却是没错的。
只不过他过于坦然直白的询问叫我都不敢太想偏,怕是他的思维异于常人,到时候白白误会了丢脸。
季云卿见我默然,一手撑着下巴,丝毫不害臊般,仔细将我瞅了又瞅,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唇边笑意始终不散。
“真好。”他瞅着我半晌,终于道出了这么句结论。
“别总这么看我,怪尴尬的。”
“这个世上总算有那么一个在意我的人。”他若无其事且真心实意的微笑着,丝毫没觉得说出来的,是怎样一句叫人心酸的话语,“谷雨,我很开心。”
记忆恍惚了那么一瞬。
我倏尔想起前世听到他身死消息的境况,那是一纸下达的御令,说跟随三殿下的天师身亡,天镜宫对外召集可以取代他位置的人。
我那时并不知道三殿下就是我的哥哥宁笙,也不知道跟随三殿下的天师就是季云卿,只是心中记挂着他,便寻了张榜的衙役来问,“做天师的,难道还会有危险吗?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那衙役是我爹手下的人,对我自然知无不言,可他也不清楚天镜宫的事,就胡乱道:“大概是唯独他不厉害吧,不然天镜宫的大人那么多,怎生偏偏死了他。”
我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吧,我家的邻居季云卿,就是去上京做天师大人去了,他就很厉害。”
衙役想了想说他没去过我家,复拧眉深思了一会儿,说:“听说这回身亡的天师也姓季,天师的名字却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
我是个缺心眼的,走在回来的路上还没能感觉到什么,回到了家,往供奉台上一看,天镜宫七位主天师,就那么一个姓季的。
……
季云卿说得没错,世人只知道供奉的七位主天师中有一个季天师。而在他身死之后,这个名号也都无关紧要了,人们不在意他因何而死,不在意死的是季张三还是季李四,甚至于随心所欲,仅凭猜测评论身死之人的是非。
若季云卿始终如表现出的感情迟钝也就罢了,偏生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不为世人的冷漠而抱怨,却因我的在意而欢喜。
怎生能叫人不心疼呢?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他仿佛对这件事很不确定,便单刀直入的对我询问,“若我惹你不开心了,也不会变吗?”
我一面笑,只觉风沙迷了眼,叫我的眼睛疼得厉害,都将要溢出泪来。“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了,所以往后也不会变的。”
庭中有风,吹落了树叶,从枝桠上摇落下来,坠进火里,又就着风飘走。
我忙站起身欲追,生怕那染了火的叶子点燃了旁近的枯木,一回身却见陛下一身戎装未褪,默然站在荒院门口,连目光都凝滞。
见我意外的回眸,微微一怔后,所有的情绪都从那面容上消失不见,独剩了一份温和,朝我浅浅一笑道:“我回来了。”
我感觉有什么背离我的念想,终是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