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旁人好意提醒,只怕早就亲自前往了。快步随了前面引路之人进到书房内,不待自己奉上账目记录,上面那位已是启口问道:“如何?可是足有三成之数得以安然越冬?”
这旁才刚跨进门内之人,也随其省却了那些无用的前缀,直奔主题道:“县尊所料不假,那甘霖郊外的情形的确如卢家所言那般,一切安然。就以学生目测而言,只怕未能萌芽者不足三成,才对!”
“什…什么,不曾顺利越冬的还不足三成,岂不是……!”想到此一概率怎么不叫人惊呼出声,更何况还是以师爷的目测而论。其中多少有些偏差本在情理之中,然而此刻再观门口处师爷面上透露的丝丝喜色,实情更是不言而喻的。
这头也是忙不迭双手奉上怀中的账目,随之提醒一句道:“虽不曾见着那家主人,却在他家大管事口中获悉了详实情形:“那一片沙地中得以顺利越冬者,足有八成之数,更以牧草的存活……。”
听着师爷一旁滔滔不绝告知详情,一边不时翻看账目中的笔笔记录,吃惊之色已是越来越甚。最后幽幽一句吐露其心中惊骇:“怎么能够,那日让大管事寻来的经年老农不是言道,能活过三成余已是不错,倘若真有妙法顺利保得过半之数,便可称之为能耐了得!”
略带迟疑地再定睛看了一眼,这账目中最后一笔合计之数,不觉喃喃继续道:“莫不是天见可怜,才特意引来这么一位贵人前来我叶州境内?师爷,师爷速速写了折子报于上峰知晓才是,这般大好的消息怕是那位大人也早已是翘首以盼了。”
自跟随这位上任以来,便力求尽早摸透东翁的行事作派,以便自己更能游刃有余,此刻见这位激动非常,又怎会不明其心中所想。定是要赶在知府大人亲自派遣了来人之前,将此事报了上去,比便赢得上峰的赏识,也好在年底的功绩之上再添一笔。
正如自己着急来报听一般,那位也定然对这沙地之中的出苗情形很是关切,毕竟此事已被那位大人报入了京中,虽此刻仍不知当今圣上早已获悉,然而对于他这小小的七品之职而言,那位居五品的上峰已是何等存在。
因此这折子怕是不出今日,便要让人送了上路,此去府城所在还需一个昼夜。说来也是地处偏远所致,正是初春时节,道上本就不好快马加鞭疾驰而行;再则,夜间还需借宿一晚,到底那送信之人也非铁打的身子,怎经得起兼程夜奔,到底不比军中的行武之人。
想到此间种种,不觉低声劝说起一旁的东翁来,听着师爷有条不紊地缓缓道来,的确如此。低头略作思量后,顺势唤了立在门外的长随正色吩咐道:“年前本就由你们二人前去府衙送了急信,此番又是捷报一封,路上虽是难行到底还需及早交到知府大人手中。回来后自去管家处,加领一月的分例权作这趟的辛苦银子。”
此句出口,漫说是对面拱身颔首,正欲领命而去的长随刘明,就连这旁的师爷都不禁错愕万分!这……何曾见过这位如此手笔,可见此事与自家东翁而言,的确是非同小可,亦或者将其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唉,正慢步往自己住处回转而去的师爷,只是暗叹一声自已着急送信而归,到底不及那长途跋涉送信入城的两人单骑。
“好歹还有东翁乘坐的平稳马车代步,比不得那两人一路急速前行来,到底舒坦许多。”心中默念一句,便觉方才的满腹委屈,顿时减去了大半。
正待跨出院门之际,却被随后而来的一记高声喊停了脚步:“师爷留步,老爷特别吩咐了让小的引了你往账房去,另支五两银子的食宿用度。”此句何意,这前头才立定脚步的经年师爷,自是再明白不过的。别看银子虽是不多,可由东翁口中提了,便是难得。
原本这为人做幕的,历来都不是靠东翁三不五时的打赏过活,多半都是有那求上门来,帮忙办事之人悄悄递送上来的银钱,挣得这分外银子,如今被东翁借着外出办差的名头,另许了银子已是少见,哪里还有半点犹豫,忙是点头应了一声,便随了那小厮一路往账房去。
回头再看书房中,此刻正满脸笑意细细翻看师爷录入各项,愈发忍不住连声感叹:“好个能耐非同寻常的卢家,旁人家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开垦出数以千计的田亩,并非容易。他们家居然敢为人先,在这不毛之地,开垦出偌大一片沙柳林,真真是前所未闻!”
继而想到,自己或许正因此才得了上峰的器重,单是年底的功绩一项便是可想而知了。再联想到,倘若此法由自己手中推广往下,又该是何等盛况,正欲继续往下之时,忙是摇头喃喃:“万万不可,倘若提议此事,必将累及自家苦守在此,断断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