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身后众人皆是一愣,眼下虽是年节里可在茶楼朝向也算合宜,天空上大好的日头高挂,哪里还需挡风避寒的隔间,也学着大堂里围坐一起吃茶闲聊的客人们那般,也就是了。何必又多花了好些银子,另寻什么清静之处,且不说……。
这才注意到身后众人眼神犹豫,不觉已是微微一笑道:“你们都忘了咱们此番京里过节,住得又是谁家?”
闻听这般一提,先前还犹豫不决的,此刻也已是放松了心境,抬脚跟着前头引路的伙计,转上了一旁的雕花木梯。
才刚在雅间坐定,已有人忍不住惊叹出声:“到底是这京城之中的茶楼所在,单是刚才上来那木梯,就该顶得上别的小镇一间好门脸儿了。再别提这雅间中的座椅、屏风,就是比起一遍的富贵人家的常用的,也是毫不逊色!”
“那是自然,各位客官若是早几月来咱们店里吃茶,推开了靠河岸的窗户,更是景致怡人,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咯!”一旁的伙计到底本是常年夸口惯了的,遇上新来京城的客人,该怎么好生夸耀一番早已驾轻就熟的很。
没多会儿功夫,待茶点摆齐后便知趣得躬身退了出去,反手小心闭上了隔间的门扇,才转向招呼别的客人。
瞥了一眼被伙计顺手带上的门扇,已是脱口而出:“还真把咱们当内宅女眷了,怎么给闭了门扇?”
“这你就外行了不是?内宅女眷固然要闭了外人的视听,若是客人特意选了这般的所在,多半有那隐瞒之事相谈才是,代为闭了门扇才是最为要紧!”听着那旁之人的一句提醒,刚才脱口而出的卢氏子弟才欣然颔首。
而落在这旁为首之人的耳中,却也另有感悟。到底是在府衙通判家做过几年先生的,比起自己这只懂得地租、房钱的,到底还是更有见识些。若有所思后,已将隔间的另一用途,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转而端起了茶碗,提及了此番入京的种种打算。
原来,他们此行并不单是为了早些将卢氏子弟,送到京城借住卢侍郎府上,更是为了翻修祠堂一事。实则,早在几年前卢氏终于又出了一位户部侍郎后,族中长老们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要知道,早先卢氏也曾出过三品的官员若干,亦有那位阶更高出现,只不过数十年间再未见如此盛况罢了。在毅州境内,卢姓虽不是当地首富,却也是名门世家,然而连年的官运平庸,再加之外来姓氏的逐步崛起,卢氏一门的地位早已是今非昔比了。
所以,这些族中长者才会格外的忧心。刚好借着侄儿高升之际,重修了卢氏祠堂,再添上开设学堂一桩,岂不锦上添花的好事!若是再添三十亩祭田,所以包圆了郊外那一大片,才叫世家名门的气派!
一想到,从今往后卢氏一族又得重复,毅州三大氏族之首,便是没来由的一阵狂喜。只是苦了至今仍蒙在鼓里的卢府众人,皆对于此是不得而知,都只道族里长老出动了近一半,怕也是担忧来年的大比之时,这四个卢氏子弟不得及时寻到合宜的住处,才特意赶在年底前找到了府里,相求此事。
殊不知,族里的长老却是为了光耀卢氏的威望而来。正是因为这伸手唤人掏银子的事,不大好开口,连着两天在卢府偏院住下却还不曾寻到合适的时机,提上一提。
一来,去年才得了一笔建学堂的钱,而今又提翻修祠堂一桩,再添上扩充祭田一事,只怕卢侍郎也需盘算一二。说多也不多,今日特来瞧过了这片客栈,就是为了探查卢府如今的财力,究竟开口多少才最为合适。
二来,自然还需为了往后考虑,毕竟卢姓如今风光在外的,也仅存这一脉了。别的旁支也就罢了,然而嫡系之中,已有几家早就再无仕途之望了,好容易今年有一人得了入京科考的资格,怎不让族中的几位长者是格外的欣慰!
终于在一阵低声商讨之后,三位老者最终算出了个精准之数,准备等明日宴席过后,寻了卢侍郎当面详谈实情。毕竟卢姓在毅州名门之首的位置,绝不能丢!
“如今也惟有,侄儿援手族里一二,方能保得我卢氏一门的世家之座了。再则,族里众长老商讨之下,决定但凡学堂考取秀才功名者每年皆可领取四石是米粮,所以再添置些祭田,也是必要的紧!”